厉寒霆从无限的自责和愧疚当中脱离出来,对外婆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没事,可能是胃有点疼。” 厉寒霆接过外婆手里的热水,喝了一口,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雷厉风行的厉氏集团掌权人在外婆面前变得如同像是幼儿园听话的乖宝宝似的,还十分正经地附和,“我知道了,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厉寒霆再一次看到乔云舒时,胸腔里那一股浓郁强烈的愧疚和自责感又涌了上来,像是开了闸的潮水似的,铺天盖地地要将他淹没。 但好在乔云舒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发觉他的异常。 外婆点头,“是啊,两个孩子就喜欢大自然的风景,带他们多出去逛逛也好,反而是像你只要一有空就整天呆在家里,一点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 “给你做你最t爱的糖醋排骨,怎么样?”外婆说完之后,抬眼看了一下沉默不语的男人,犹豫片刻后主动开口,“厉先生,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乔云舒隐晦地拽了拽外婆的衣袖,脸上挂着没那么自然的笑意,“外婆,人家大老板日理万机,说不定回去还要参加什么晚宴呢,我们就不打扰人家的时间了呗。” 乔云舒尬笑,“哈哈哈是吗?” 我的救命恩人是你 乔云舒看向男人的脸色,发现他的眉宇之间的确萦绕着一股郁气,脸色也没那么好看起来像是哪里不太舒服的样子。 这样想着,乔云舒就默许了他留下来吃饭。 她是最典型的操劳了一辈子的老年长辈,让他们整天闲下来无所事事,反倒会觉得不习惯。如果能让他们帮家里做个饭,炒个菜,他们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反而高兴得不得了。 乔云舒脸上全是被长辈宠爱后的笑意,“刚才还说我一天到晚就呆在家里呢,现在又说整天在外面辛苦。” 整个客厅除了她和厉寒霆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目光来自谁,已经不用想了。 她十分疑惑不解地转过去看向他,“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乔云舒有些羞恼,“外婆给你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有些不死心,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给你看了几张,该不会都看了吧?” 乔云舒一瞬间,心如死灰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条缝钻进去。 厉寒霆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用低沉的嗓音说,“你小时候很可爱。” 别看现在男人云淡风轻地和他说着话,但其实心底早就被复杂的情绪给折磨得心如刀绞了。 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他此刻的心声,想要帮他一把似的,正在厨房忙碌的外婆走了出来,解下了围在腰间的围裙,“云舒啊,我忽然想起来,隔壁家的李大姐不是去她儿子家住几天吗?托我帮她照顾他家的小金鱼,我今天还没去喂料呢。你先看看厨房里的排骨啊。” “这哪成啊,这李大姐可稀罕他家的小宝贝了,走之前特意跟我说了每天喂多少,你又不知道,万一喂多喂少了,把他的小金鱼给饿着或者撑着了怎么办?”外婆已经打开门出去了,还不忘叮嘱她,“看着点厨房,别让锅糊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旁边落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你进来干什么?穿着一身西装,难不成还想要帮忙炒菜啊?” 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站在台灶前炒菜,有一种莫名的反差感,看起来竟然还有些顺眼。 后者原本都要下意识地张开嘴含住那块排骨了,却又倏的想到什么,一愣,从他手里接过了筷子,“我自己吃。” 厉寒霆看她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心中柔软得不可思议,但同时又很复杂,他将锅里的排骨盛了出来,又看了看锅上那种微烧了好几个小时的汤,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又将火关掉了。 外婆本来就是一个十分随和健谈的老太太,和街坊邻居的关系一向都不错,碰到之后势必是要站在一起聊上十几二十分钟才会走的。对方若薇那么维护,是因为她曾经救过我的命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厉寒霆深吸了一口气,眉宇之间不由自主的带了些肃杀的戾气,“方若薇她罪该万死。” 难不成曾经方若薇还做了更加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事情? 乔云舒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又忽然提到这件事,“你该不会又要先表达对我的歉意,然后说想要追求我之类的话吧?这些话你都说了千百遍,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原谅你了 “不。”厉寒霆翻开她那一张照片,“当时我被人绑架,扔到了湖中,就快失去意识的时候,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女孩,拖着我向岸边游。上岸之后我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身边出现了方若薇,她说是她救了我,我就信了。但其实不是,她骗了我。” 厉寒霆一边说着双手,一边情难自禁的扶住了她的肩头,“救我的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方若薇,是你。” 记忆中,她的确发过一次高烧,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外婆甚至也还拿她小时候摔进水沟里,湿漉漉地回来,这件事打趣过他,但没有想到她浑身湿透,可能不是掉进了水沟,而是下湖救人。 但知道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没能接受现实或者更准确一点,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反映出什么样的情绪来。 没想到上帝竟然给他们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小时候她被方若薇抢走了恩情,而长大之后又在方若薇的作用下,使得她受了一遭不必要的罪,到头来方若薇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敌人。 如果他当初能早一点认出乔云舒来,他们就不会经历这么多波折,一路上颠沛流离,却还是t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在厉寒霆的记忆中,乔云舒忽然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也好,甚至打他也好,他都会默默承受着,因为这一切都和他逃不了干系,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错。 她为什么能这么镇定自若? 因为她不在乎。 她对他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所以也并不在乎两个人曾经因为什么错过了一些事,提起往事来,她唯一有的情绪只是淡然。 要是她现在情绪激动,还能说明他对他们两个往日的情感有一丝的怀念,所以才会为曾经的阴差阳错和天公不作美感到惋惜和怅惘。 厉寒霆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晦涩无比。 乔云舒摇了摇头,“你不用补偿我,这些事都过去了。” 乔云舒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厉总,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吗?我想这句话用在别的地方也同样适用吧,或许曾经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虽然我有些不太记得小时候的我是为什么要救你了,但我对自己小时候还算是有些了解,那时候我一定是不希望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当时我救你也一定不是想着救了你之后会得到你多么大的回报。我救你纯粹是因为我的善良而已,你也不需要有什么愧疚和自责之心。” 乔云舒在他一瞬也不眨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