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洎赐死林仁肇,回到宫中复命。李煜得知林仁肇已死,长舒一口气,叹道:“奸党被诛,全是张卿之功,朕当重赏。”
张洎满面喜悦,正磕头谢恩,偏巧潘佑入宫求见。潘佑伏地问道:“敢问国主,林仁肇法犯何律,罪该哪条,竟被毒药赐死?”
李煜诗词歌赋出口成章,论起春秋大义却是嘟嘟囔囔无言以对。张洎言道:“林仁肇画像悬于大宋宫室,必与赵匡胤有所勾结,所以赐鸠毒自裁。”
潘佑心中震怒,暗想国主不识诡计,臣子难道还能忠奸不明?当时北宋正攻打南汉,潘佑不理张洎,对李煜奏道:“臣请陛下即刻选定兵马都督,速救南汉之急。”
李煜敷衍答道:“救南汉事关重大,待明日早朝再议。”潘佑无奈,只得次日早朝。
李煜日吟诗词久不早朝。潘佑急国家之患,一连上了七道奏章,李煜大赞奏章词句精彩,却无心所奏之事。潘佑忧愤至极,拟下第八道奏章: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臣乃者继上表章,凡数万言。词穷理尽,忠邪洞分。陛下力蔽奸邪,曲容谄伪。遂使家国堙堙(yin),如日将暮。古有桀纣孙皓者,破国亡家,自已而作,尚为千古所笑。今陛下忠奸不分败乱国家,不及桀纣孙皓远矣。臣终不能与奸臣杂处事亡国之主。陛下必以臣为罪,则请赐诛戮,以谢中外。”
李后主生性优柔,看罢这本奏章,竟将奏章怒摔桌案之上。
偏巧冯延鲁、张洎两个臣子正在一旁陪后主赏诗,见李煜大怒,冯延鲁赶忙取过奏章,张洎也凑上跟前。二臣读罢,张洎道:“这还了得,言词激讦,诋毁朝纲,真是个无君无父的疯癫狂生,请治潘佑欺君之罪。”
冯延鲁赶忙附和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潘佑诽谤中伤欺君罔上,不可轻饶!”
李煜听两人挑拨果然生气,派人去抓潘佑。谁知潘佑不等他来抓,直接就在家里面自杀了。终年三十六。
李煜听说后悔得吃不下饭,给潘佑家发了优厚的抚恤金,还专门为他写文章悼念。正是:
国主不成贤,
忠良枉哭天。
空等北伐帅,
坐待南征年。
河北烟云涌,
江南花月甜。
分久终一统,
掐指算几天?
却说林仁肇死后,赵匡胤诏令工部在熏风门外皇城南、汴水滨大兴土木,营建一幢俨若皇家宫苑的花园式府第,赐名“礼贤宅”,虚苑以待。他又特殊关照经办官员,这幢府第规模要超过当朝相府,相当李煜在金陵的宫室,外观既要精美考究,又要雄伟*;建筑样式必须充分体现江南园林特色,尤其是后苑,要凿池堆山,修渠引水,筑造亭台水榭,移植奇花异石,再现南国山色空蒙、波光潋滟、小桥流水、曲径回廊的景观,好让李煜赏心悦目,徘徊留连,忘却家山故国。
礼贤宅竣工之后,赵匡胤遂命从善连续修书,规劝李煜尽早入朝。李煜虽说懦怯庸弱,但也深知降王生活的艰难。他对“入朝”事宜时刻存有戒心。任赵匡胤有千条妙计,他就是绞尽脑汁拖延“不朝”。
北宋开宝七年(公元974年),赵匡胤遣使两下江南,以“礼”相邀,敦促李煜前往汴梁观礼。第一次派门使梁迥口传圣谕,谓“天子今冬行柴燎礼,国主宜往助祭。”这里所说的“助祭”,就是要李煜以降王的身份亲赴汴梁,陪同北宋天子去南郊举行祭天大典,并借此机会强迫李煜对天盟誓,滞留京师,永做赵匡胤的不叛之臣。梁迥动身之前,又与随从策划调虎离山之计:假如李煜婉言谢绝,“邀请”不能顺利成行,便乘李煜到渡口登船送行之机,强制载其北渡,挟至汴梁。幸亏南唐君臣对此行动早有耳闻,事先制订了防范措施,梁迥碰壁而归。
第二次派知制诰李穆为国信使,持诏再赴金陵,特邀李煜“同阅”祭天牺牲。李煜同第一次一样,执意“抱病”,反复强调难以从命,双方谈得很僵。李煜诚惶诚恐以礼相待,李穆却傲慢无礼不可一世。他先是郑重宣读赵匡胤的一道诏令:“朕将以仲冬有事圜丘,思与卿同阅牺牲。卿当着即启程,毋负朕意。”接着便颐指气使地训斥李煜:“古训曰:识时务者为俊杰。依本使之见,国主入朝势在必行,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既然如此,又当宜早不宜迟。不然天子发怒挥师渡江。到那时国主悔之晚矣!”
李煜虽然不敢发作,却针锋相对地回答:“臣事大朝冀全宗祀,不意圣上如是相逼,今有死而已!”
作为“天朝”使臣的李穆,对李煜的答话漫不经心,他以目空一切的口吻警告李煜说:“国主入朝与否理当自裁,本使不便多言。不过朝廷兵甲精锐物力雄富,南征北战所向披靡,迄今尚无一国能挡其锋芒。眼下天子正命曹彬挂帅南征,且已在江北精心布阵,战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但愿国主明智,切莫以卵击石,还是权衡轻重及早入朝为好。”
李煜忍无可忍,用平和的语气坚定地回敬道:“烦请尊使转奏圣上,臣年来体弱多恙不禁风寒,眼下更难于长途跋涉,无力入朝!”至此双方不欢而散,结束了这次剑拔弩张的谈判。
李穆当即回船,翌晨解缆启航,赶回汴梁复命。赵匡胤听罢李穆面奏这次出使始末,决计出兵南唐,生擒“倔强不朝”的李煜。
李煜则与臣下发誓:“他日王师见讨,孤当躬擐戎服亲督士卒,背城一战以存社稷。如其不获乃聚宝*,终不做他国之鬼!”此话传到汴梁,赵匡胤对左右说:“徒有其口必无其志。渠能如是,孙皓、叔宝不为降虏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