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死鬼夫家早就没了,如今还了本姓,姓孙呢。”
孙三娘阴恻恻的提醒道。
刘发嫂看了她身后的人一眼,连忙认错: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真是个蠢物,要不是她婆子还用得上,早就——”孙三娘嘀咕了一声,转头看向赵福生时,又堆挤出满脸笑意:
“大人,黎家坳到了。”
说完,又冲刘发嫂道:
“有客人来了,你去黎有禄家通知他老娘一声,说是客人来找她儿媳妇的。”
刘发嫂有些害怕,点了点头,来不及多说,便匆匆逃回村里。
等她走了后,孙三娘才又道:
“这乡下人没甚见识,胆子又小,上不得台面,有些失礼。”
“没事。”赵福生摇了摇头,装着没看出女人对她的畏惧。
孙三娘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
“大人,这黎家坳的后头是野蕉林,前两年野蕉林烧了后,有人在后头搞了个集市,热闹得很。”她故意想勾起赵福生的兴致:
“里面有卖胭脂水粉,一些钗珠衣裙——”
说到这里,她故作神秘:
“有些东西是老货,山里挖出来的,外头见都见不着的孤品,大人到时要不要去逛一逛?”
赵福生笑眯眯的点头:
“好啊。”
“……”她答得干脆,倒令本来想要好好展现口才哄人的孙三娘滞了片刻。
这妇人好多话还来不及说,便堵在喉间,最后只好干笑了一声:
“这集市后头还有两个村,早年也热闹,产的是香料呢——”
说完后,见赵福生并没有再追问,便热情的张罗着赵福生进村。
此时正值农闲时节,又是清晨,村里人还不少。
这村子位于山坳之中,依靠四周的山坳作天然屏障,村子房舍围成一圈,与流土村的格局相似。
见到罗六、孙三娘领了人入村,不少人靠在门口看。
一些男人骨瘦如柴,目光放肆,但在见到牵着马的刘义真时,脸上的神情又变得老实而畏怯。
女人们则躲在男人后头,既是幸灾乐祸又夹杂着畏惧与同情。
这一切看得赵福生有些迷惑。
她清楚自己身处鬼梦,但这一切太过逼真。
厉鬼没有情感,不会撒谎、骗人,罗六、孙三娘的存在是真的,黎家坳的存在自然也是真的。
从这两人入村时的熟练度看,二人应该确实常来黎家坳。
孙、罗二人既然入了鬼梦,十有八九在现实已经死了,那么时常与他们打交道的黎家坳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赵福生心中正想着事,那头刘发嫂也折转回来了。
她身后跟了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妇人。
那女人身材很是矮瘦,与罗六差不多持平,背脊略有些弯,脸颊干瘦挂不住肉,目光显得有些阴沉。
她在看向孙三娘时,眼睛才亮了一亮,接着将打量的目光落到了赵福生身上。
随后这老妇人的表情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她几乎是以挑剔、严格的目光盯着赵福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眼,接着又看向一旁的蒯满周,随后才露出满意之色。
‘咳。孙三娘伸手捏着脖子,轻咳了一声。
那老妪听到她的咳嗽,这才回悟过神,目光又落到牵着马的刘义真身上,被马背上的棺材吓了一跳,立即就收敛了那露骨的眼神,变得老实了些许。
之后她再看到了孟婆与张传世,便有些迟疑:
“三娘子,好久没看到了,这些人莫非是你的亲戚?”
“哈哈哈。”
孙三娘一听这话就大笑了几声:
“哪里当得我的亲戚,不是我的亲戚,是我路上碰到的贵人,是来找你们的——”
孙三娘的话出乎了老妪意料,她愣了愣:
“找我的?”
孙三娘就点头:
“是找你儿媳的。”
一听是找杨桂英,老妪的脸色立时就垮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凶恶狰狞:
“原来是杨家的人。”
她十分厌恶:
“不会下蛋的母鸡,一天到晚家里人倒是来个不停……”
老妪正怒骂,孙三娘便连忙阻止:
“可不能胡说,这是县里的大人们,来寻你儿媳是有其他事的。”
她说完,又回头附在赵福生耳畔:
“大人,这就是黎有禄的老娘,她早年也是能干人,能接生、保媒,好多人成婚后都认她当干娘,附近十里八乡都喊她黎干娘。”
赵福生目光落到这老妪身上。
她来时就知道杨桂英的这婆婆凶狠,恶名是传到了流土村的,但闻名不如见面——这老妪从面容到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凶悍劲儿。
从黎干娘提起杨家人的神情、语气,便可以想得出来杨桂英在这边过的是什么日子,难怪杨家人在事发前一天格外生气,憋着一股劲儿要为女儿出气。
“大人?什么大人?”黎干娘听到孙三娘的话,愣了一愣。
孙三娘就道:
“边走边说。”
她说完,招呼着众人往黎干娘行去。
那黎干娘与她确实是旧识,听闻这话,犹豫了一下,也扭头领路。
其他村民虽说好奇,但对孙三娘、罗六格外畏惧,便没有跟上来,在几人走后,便都各自回家,关上了大门。
孙三娘这才说道:
“这几位都是县里府衙的人。”她一说赵福生身份,黎干娘吓了一跳:
“三娘,你疯了吗?你怎么敢招惹——”
她话没说完,孙三娘就冷冷盯了她一眼,她立时缩了下肩膀,似是孙三娘在她心中积威甚重,不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