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你没看到这十里坡如今的光景吗?”
如今的十里坡地面变黑,草木绝迹,山林变死地。
赵福生挑了下眉:
“我让你问话了?”
她语气强硬,噎得罗六好半晌不敢出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
孙、罗二人落到了镇魔司手上,自然便只有任人搓圆捏扁。
罗六忍气吞声,连忙陪笑答应:
“是我说错话了。”说完,又道:
“村子这些年斗得厉害,每年都打,人死得太多,哪经得住这样折腾。”他悬挂在半空,像是垂吊在丝线上的一只巨大蜘蛛,缓缓的在半空中打转:
“每年的年头,村里第一件事就是花钱找外头的人入驻村子。”
罗六晕得有些难受,停了片刻。
“前年的时候,村里又在往外招人,乔越生却说希望找个方法平息此事。”
一直没有讲话的孟婆听到此处有些好奇:
“那最后这件事平息了吗?”
“最后有人放了把火,将神龙树林点啦。”罗六冷冷的道:
“等到大家发现时,已经晚了。”
大火蔓延,将整片神龙树所在的地方烧了个精光,烧了几天几夜。
“那乔越生呢?”孟婆再问。
罗六就答道:
“乔越生失踪了。”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他失踪了,从此村里人再没见过他。”
“失踪?”孟婆不信:
“是你们将人杀了吧。”
“是真的失踪了。”从罗六被绑后,一直蜷缩着手脚坐在火堆旁的孙三娘也跟着帮腔:
“村里有人猜,是他砍了神龙树,逃出我们村了。”
罗六点头:
“就是他,他早看不惯我们后来赚银子——”他偏激的道:
“乔家人早前卖香赚了钱,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却来断别人财路。”他情绪有些激动,不知是在说给赵福生等人听,还是自言自语:
“他肯定是烧了树,逃出棺材村啦——”
赵福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乔越生如果就是梦中杀人的厉鬼,那么此人已死毋庸置疑。
他读过书,知廉耻,明事理,既公平公正,又有同情心,但这种品质,生于这个时代的十里坡,就注定了是个悲剧。
赵福生已经猜到了乔越生下场不好,最初怀疑是村民杀死了他,罗六与他同村,极有可能也是杀人的凶手之一。
但此时罗六的反应却又好像真不知道乔越生的下落似的。
反正已经问出了事件的前因后果,赵福生也不再与这两人纠缠:
“牛栏村、野猪寨子的位置在哪里?”
她的问话让罗六倏地昂头,眼睛里迸出亮光。
孙三娘的心脏也不争气的一跳。
两人以为今夜恐怕难逃劫难,却没料到赵福生话中意思像是要去牛栏村一行似的。
“这位贵客——”
赵福生一开始的说词是要找黎家坳,此时却主动问及牛栏村位置……
罗六心中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求生的渴望令他本能的忽视了警告。
反正村中壮汉多,这一行人不去村子还好,一去村子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跑不脱!
想到此处,罗六眼中露出阴狠之色,嘴里急切道:
“你们要去牛栏村吗?如果要去,我跟三娘可以带路。”
赵福生既不答应,也不否认,只是笑:
“你们说你们是牛栏村的人,又没有证据,我怎么信呢?”
她说道: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谁知道你们是人是鬼?这世道可不太平,拐子山匪的太多,”赵福生微笑,意有所指:
“我们确实准备去牛栏村看看,但却不能轻信你们,否则若是被带去某个山沟,到时被人拿住,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似是开玩笑一般,却将罗六二人心中的打算说了个透。
罗六胆颤心惊。
初时见她还当她心思单纯,此时来看,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我、我们不敢——”
罗六纵使真是这样想的,此时也不敢承认了。
赵福生道:
“不管你们敢不敢,反正我是不敢信的。”她偏了下脑袋,故意沉吟了片刻:
“这样吧,你们画个牛栏村大概的方位,再告知我们怎么走,稍后我们自行过去,便不劳你们费心了。”
“那我画完,贵客能放了我们吗?”罗六忐忑不安的问。
赵福生露出吃惊之色:
“那怎么可能?”她说完,摇了摇头:
“你俩并非夫妻,却夜半同行,说是货郎,却又不见货柜,行迹可疑,见到我跟满周两眼放光——”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接着很有礼貌的问:
“你们是拐子吧?”
“……”
这话孙三娘可不敢答应。
罗六哪敢承认,不停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
“反正不论是不是,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只能委屈你们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