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生打断了林老八的话,只管低头与蒯满周说话。
小孩点了点头。
其他村民不敢出声。
‘镇魔司三个字一经曹大宗的口中说出,先前还气焰嚣张的村民顿时怂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像之前一样包围着几人。
“蒯良村已故蒯举民的大儿媳林氏就是封门村中人,她也姓林,跟你有什么关系?”赵福生与蒯满周说完话后,又看向了林老八。
此时林老八被她气势所慑,老实答道:
“我是有一位堂姑嫁进了蒯良村。”他说到这里,面露惧惕交加的神情:
“可是大人,蒯良村不是出事了吗?全村人都出事了——”
“那跟你没有关系。”赵福生说道:
“你既然与林氏有关,那就算你走运。这是蒯良村的孩子,也是你堂姑父的侄女。”
林老八看向蒯满周。
火光下,小孩依偎在赵福生身侧,她一只手牵着赵福生的手,另一只手捏了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枯枝。
见他看向她,小丫头不止不畏惧,反倒也好奇的打量着他看。
夜半三更,镇上的曹大宗突然到来,带来了几个陌生人,且称这几人是镇魔司的来使,还点名要找郭威。
蒯良村前些日子说是出了鬼案,整个村子几乎死绝。
偏偏此时这位镇魔司的贵客却说那小孩就是唯一幸存者——林老八心中惊疑不定,总觉得今日的事情透着一股古怪。
但赵福生的平静与镇定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他常年与山中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打交道,对于危险自有感知。
此时意识到不妙,林老八很快识时务的道:
“我堂姑夫家是有几个兄弟,好像最小的蒯五是生了个女儿,很小时见过一面——”
蒯五臭名昭着,他确实对蒯满周的存在有印象,不过长什么模样倒不记得了。
他说完这话后,又神情怪异的看了蒯满周一眼,却见这小孩不知何时已经将手里的枝芽扔了,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林老八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
“你既然有印象就行。”
赵福生也不与他多说废话:
“我来是找郭威的,你们带我去郭家,之后我有事要吩咐你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林老八踌躇片刻,应道:
“是。”
她没有杀人立威,也没有大声喝斥,却在开口之后将林老八镇得服服贴贴,一场原本即将暴发的冲突须臾功夫消弥于无形。
曹大宗心中大石落地,小声的拍了句马屁:
“大人英明。”
这一会儿功夫间,见这边事态平息,那些镇上的差役这才厚着脸皮过来,装模作样的说了两句,气得曹大宗骂个不停。
林老八等人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武少春此时找到机会,不理解的问:
“大人何必对他们这么客气?”
他说道: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八成是与劫匪有勾结的,对大人又不尊敬,怎么不让——”
“少春。”
赵福生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管他们其他时候还没有另外的身份,但此时的他们是万安县治下的百姓,是缴纳了税赋的村民。”
武少春愣了一愣。
赵福生笑了笑:
“我们驭使厉鬼的力量,除了要用以约束厉鬼,防止鬼祸蔓延,也应该约束自身,不要放纵自己的杀意,沦为被厉鬼借附的肉身,这样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她看好武少春,也愿意指点他几句:
“我们是驭鬼,借用鬼的力量,仍是以人的思维行事,而非驭使鬼物后,想法、行为逐渐与鬼同化,这样就变成了鬼玷污人性。”
武少春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当即有些不安:
“大人——”
“不过你的话也不全错,有力量在手,面对一些情况可以忍,有些则不能忍。”赵福生说道:
“如果今夜这些人不是以村民的模样现身,而是盗匪拦路,我自然不会留活口的。”
赵福生说到这里,也意识到自己心态的转变。
驭鬼之后她虽说有封神榜傍身,但仍难免受到厉鬼的影响。
从她重生之后,接连办过不少鬼案,见过无数死在厉鬼手中的百姓,这使得她对于生死的边界逐渐模糊,今夜与武少春说这样的话,除了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警示自身。
“我明白了,大人。”
武少春低头认错:
“是我考虑不周全,我会将大人的话牢记在心里。”
赵福生点了下头。
就在这时,林老八突然道:
“大人,郭矮子家到了!”
赵福生抬头一看,见到一条田间小径在众人脚下蜿蜒向前,远处十来丈开外是两排屋舍,有一排稍高大,旁边有几间偏僻的半塌茅草屋。
林老八指着那草屋喊道:
“大人,那就是郭矮子家。”
他话音一落,突然喊了一声:
“郭矮子!郭矮子!”
“这个郭威在封门村没有半点儿地位。”
武少春听到这个外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他也生于乡野,深知村民秉性,大多都是欺善怕恶的。
郭威本人有这样一个难听的外号,且当着众人都这样叫他,可见这郭威在村中受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