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昏聩,无法办差了?”
“那不是。”
曹大宗顿时急了,‘噌地坐起身来。
赵福生冷冷望着他。
曹大宗怯生生的低头,最终垂头丧气道:
“我如果言语无状,大人还请多宽恕。”
“是我让你说的,自然没有你的错处。”赵福生平心静气道:
“再者说,你讲你的,信不信则在于我,跟你没有关系。”
她这样一说,曹大宗顿时心中那口气松了大半,忙就道:
“其实,其实我觉得,李大龅子确实可能与匪徒有些不干不净的,他上郭家的门,搞不好也确实是去威胁郭威的——”
说到这里,曹大宗连忙提高了些音量,又强调道:
“我只是说可能啊,只是可能。”
赵福生没有理他,只是再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曹大宗是公门中人。
虽说赵福生不排除镇上的差役有与匪盗勾结,相互共享消息的可能,但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件事情涉及镇魔司,庞知县格外重视,下头的镇长孔佑德就是想要钻空子也不可能找这个时候。
他派出来与县中送信的公差,至少在这一点上应该是清白的。
曹大宗如果与匪盗无关,他此时说这话,定然不是凭空捏造,而应该是有根据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大龅子去了郭威家,但最终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的事情没有办好——可最后却阴阳差错的仍将这事儿搅黄了。
曹大宗就赞道: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他拍了句马屁,接着才说道:
“这李大龅子去了不久,就气冲冲的走了。郭威当时慌张追出来,想要哀求拦人,但最终没拦住。”
说完,他又道:
“这一切是我亲眼目睹的,没有错。”
李大龅子出入郭威家的事瞒不过四方耳目,镇上差役知道了,镇长孔佑德自然也知道。
他担忧郭威出事,坏了县中安排,愁得几宿睡不着,想要调遣镇上的差役去郭家守伏。
可是与匪盗打交道这种事谁敢做?
这些村匪早成气候,杀人如麻,手段凶残,官府的差役哪里敢与这样的悍匪打交道?
再者说大汉朝年年税赋,朝廷收钱积极,但分到差役手里的却不多。
尤其是今年庞知县才催促各村镇交了税务,县治下的村镇财政空空,许多差役几个月没发薪晌了,穷得叮铛响,谁又肯在这个时候去为官府卖命呢?
孔佑德思来想去这事儿不好办,最终索性硬着头皮让人将郭威的情况报到县衙,让庞知县自己头疼。
这些内情庞知县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人,未必心中不清楚。
但他想要办好赵福生交待的事,将万安县内政管理好,使赵福生办鬼案无后顾之忧,因此心里虽说对长条镇的事十分不满,但却并没有在此时算账,而是准备先将这一关过了再说。
哪知他刚一提及这事儿,赵福生就听出门道,并主动提出要前往封门村解决鬼祸。
这样一来,事情变得即复杂又简单了。
复杂在于本来是万安县的政务事,不归镇魔司管,但赵福生一插手,顿时小事也变大事;
而简单则在于,赵福生驭使的是厉鬼的力量,以鬼的力量处理匪患,那是杀鸡用牛刀——幸亏赵福生此时状态算是稳定,办了几桩大案,都没有出现厉鬼复苏的征兆,且随行又有蒯满周,庞知县才没有竭力阻止她,当然他也阻止不住。
反正赵福生这一行就算解决不了麻烦,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庞知县便索性安慰自己:就当赵大人出城冬游了。
赵福生眯了下眼睛,将蒯满周交给她的几枚铜拿在手中把玩,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将庞、孔二人双方没有告知她的一些内情俱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孔佑德没人可用,镇上差役非兵丁,也不可能围守郭家,防备匪贼来袭。”
她说完,曹大宗就连连点头:
“是是是,大人说得是,实在是人手不够用。”
“但是不能防守,却可以监视。”赵福生转了两下麻绳,几枚铜钱撞击得‘叮铛作响,她看着曹大宗:
“这个应该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断的。”
曹大宗应道:
“一直盯着,轮班接手,没敢松眼。”
“之后匪盗来过吗?”赵福生问。
“没有,远远有人来探过,看到了几张‘熟面孔,但见到了我们,只是冷笑,没有动手。”曹大宗想起当时的情景,也有些恐慌,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摇了摇头。
这些匪盗凶残冷血,但双方彼此都有顾忌,因此还没有彻底撕破脸。
村镇的人还不知道万安县已经被朝廷抛弃,大户人家大量迁走,匪徒们担忧屠杀官府会引来朝廷派兵镇压,因此还在观望阶段。
“之后郭家有人失踪了?”赵福生说到这里,曹大宗犹豫了:
“……”
这一次赵福生没有催促他,他自己思索半晌,最终答道:
“反正几天后,郭威自己来衙门,推脱了这桩差事,说是办不了。”
说完,他看向赵福生:
“他说他的妻子失踪了。”
“妻子失踪?”赵福生皱了下眉头。
曹大宗点头。
“当时孔老爷大怒,说这刁民出尔反尔,要拿他进监狱,但他当时抱个孩子,眼圈漆黑,像是几天没睡好过了,不像是说假话的。”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