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时极力反对赵福生征用定安楼办案,原本担忧众人死在楼中,使得这栋古楼染血,却没料到最后竟没有一人在这桩大案之中死亡。
赵福生不止封印了鬼物,还保证了众人安全,定安楼也没被损毁。
这一次鬼案,除了郑河松了口气外,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他刚一出声,赵福生就放了茶杯,脸上露出严肃之色:
“你来得正好,我恰好有事要吩咐你。”
一听赵福生这话,刘容脸色一凛:
“大人请说。”
“楼上我住过的房间——”
赵福生本来想让刘容将一间房屋封锁,随后想想又不妥,改口道:
“我住过的那一层,整层全封了,不要让人进入。”
事关厉鬼杀人,她脸色格外严肃:
“一个都不准,尤其郑河!”
郑河初时听她吩咐刘容,还当她有什么要事,结果赵福生只是不准人进她房屋罢了。
驭鬼者大多都有怪癖,她住过的地方不允许别人再染指,这也是能说得通的。
只是一桩小事,郑河没有放在心上:
“大人放心,你用过的东西,住过的屋子我绝对不碰——”
“不是这个原因。”
赵福生摇了摇头,深深看了郑河一眼:
“你要是想保命,就将那一层楼封好了。”
“什、什么?”
郑河一听涉及性命,脸上的笑意一收,顿时急了,正欲再问,赵福生已经伸了个懒腰:
“你们今晚给我办的庆功宴设在哪里?”
定安楼外间因为诱捕厉鬼的缘故,已经被拆了大半,看起来乱糟糟的。
临时拉过来充当诱饵的徐雅臣等人又没走,显然定安楼不再适合开宴。
刘容精神一振,上前回话:
“在游园坊上。”
“游园坊?”赵福生转头看他,刘容单手将圆滚滚的肚子抱住,笑得如同一个弥勒佛:
“是的,大人。”
“游园坊是我们宝知县上嘉江上最大的画坊,船上可容纳数十人呢。”
他讨好的说着:
“上面物什一应俱全,在大人办完鬼案洗漱的时候,郑大人就已经吩咐让人去请红泉戏班的人过去准备了。”
“船上现捕江鱼,到时大火烩煮,鲜嫩咸香,是当年先帝吃过都夸好的。”
他说到今夜安排,整个人一扫先前遇鬼时的畏缩。
赵福生点了点头。
“大人这边请,园林后方有小径,可以直达江面,大人可以先上船,听听小曲,很快就能吃鱼了。”
赵福生应了一声,回头去看郑河。
只见此时这位宝知县的令使心不在焉,不时的抬头往楼上看,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他从赵福生的警告中察觉到了不详的预感。
先前心中生出的警惕,令他意识到楼上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极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随即他想到自己听到响动的刹那,上楼敲门时,赵福生当时厉声喝斥——那会儿他以为赵福生发怒,此时想来,这位万安县的令司说不定是想救自己命的。
“救……救我?”
郑河喃喃自语了一声,眼里露出茫然之色。
赵福生没有再多关注他。
从郑河的表情看来,事关性命,他已经将自己的警告听进了耳中。
她随刘容一路往江边走,果然远远就见到江面停的一艘画坊了。
这画坊应该就在附近走走,主要讲究闲情雅致,因此从外观来说,华美应该大于实用。
船身雕刻精美,上面已经挂满了红灯笼,隐约可以听到坊内传来调试丝竹管弦的声音,还夹杂着众人来回的跑动。
上船的艄板已经被放了下来,赵福生上了船,入目视野与先前又不相同。
河面轻风拂来。
没有了厉鬼的压迫,在船上吹着夜风,看着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河面,赵福生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暂时放下了对于生存的紧绷,对厉鬼的警惕,船上的仆人远远的绕开她,非不得己要途经甲板时,都小声的收敛了手脚。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有一道细长柔美的调子声响起。
那声音轻灵悦耳,如同空山翠鸟长鸣,钻入她耳中,令她下意识的回头。
“是柳黄玉。”
郑河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福生满身的惬意悠闲逐渐收起,她的眼瞳里浮现出熟悉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仍是放松的模样,但转头看向郑河时,依旧让郑河觉得她好像随时满身防备似的。
“柳黄玉?”赵福生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声:
“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红泉戏班里的赛百灵?”
“不是赛百灵。”郑河摇了摇头:
“是百灵。”
他一说完,意识到自己反驳了赵福生,深怕她心生不快,因此连忙找补:
“不过大人果然见多识广,红泉戏班的这三代当家花旦,都是人称‘百灵。”
赵福生偏头看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郑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些情况感兴趣,但见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冒犯而生气,还似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只好说道:
“红泉戏班早前不叫这名字,他们最初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戏班子罢了,叫柳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