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雄,你说我们这次洛阳之行,能顺利否?”皇甫坚寿目光向南远眺,视线的尽头,一座巍峨雄浑的大城,就屹立在天地之间,带着威压天下的霸气。
射援幽幽叹气:“眼下的京师,朝堂上到底谁说了算,属实是难说啊。”
随着群雄割据的态势愈发明显,长安城的局势可谓每况愈下,皇甫嵩虽然忠于帝朝,可却又没有彻底倒向王景,因此与洛阳之间的关系,微妙中带着一点尴尬,说简单就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
失去了来自帝朝中枢的奥援,没有了往日充足的物资供应和大军策应,纵使皇甫嵩手上仍有数万大军,自身也是武艺超群,更是据长安城这座帝朝旧都而守,却也已经露出疲态,深感独木难支。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
长安地处关中,面积广袤,坐拥良田无数,奈何数百年来西汉人口繁衍,早就难以承受。自汉高祖定都于此,作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长安城,就开始依靠来自关东的粮食输入才能维持规模庞大的人口。
这也是为何后来迁都洛阳的原因,路途遥远,又没有便捷的水路运输贯穿勾连,粮食运输十分不便。
现如今,天下烽烟四起,原先的粮食输入也断了整整两年,粮价便水涨船高,别说百姓难以承受,就连截留了长安赋税的皇甫嵩,都觉得入不敷出,无法继续维持大军的供养。
南征北战,打得黄巾军丢盔弃甲的东汉三杰之一,皇甫嵩如今却是为了经济账而头疼不已。
现在的长安城,危机四伏,凉州马腾韩遂等不服朝廷,自立割据,称雄一方,还时不时兵逼关中,威胁长安城的安全。
除此之外,西凉羌乱,更是此起彼伏,层出不穷,难以扑灭。
因此皇甫嵩别说裁撤军队了,他甚至还想要招募更多的大军,平息叛乱。
为了筹集粮草,皇甫嵩就派了儿子皇甫坚寿和女婿射援,暗中进入洛阳,想要采购一批粮食。
孟津港,码头上人来人往,河道中百舸争流,这一番热闹的景象,看得皇甫坚寿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孟津港不过京师外围,竟也这般繁华?”
走出港口,就是集市区,到处都是沿街叫卖的商贩,时不时还有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黝黑肌肉的码头工人,笑声爽朗地走过。
人人脸上,都带着蓬勃的朝气,仿佛对未来充满希望。
此情此景,即便是长安城中最有钱的街区,皇甫坚寿也未曾从那些富裕的居民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回忆之中,他看到过的,只有一张张麻木而绝望的脸庞,双目中更是没有光芒,只有惶恐和不安。
射援同样满脸惊奇地观察着四周,忍不住感慨赞叹:“京师洛阳变化太大了,简直让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两人带着护卫,穿街过市,还没走出多远,就被更响亮的吆喝声给吸引到了。
集市区外围,也有不少商贩在努力叫卖自己的货物,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摊主,在为行人提供吃食:“上好的河鲜咧,都来尝一尝啊。”
射援看见两个将上衣脱下搭在肩膀上的黑壮汉子,直接走到摊主面前,开口问道:“喂,有河虾不?”
“有!有!”
“那整一碟,再整一壶酒,两条烤鱼。”
“好咧,没问题!”
摊主熟练的掀开身后的箩筐,拿出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河虾跟鲜鱼,开始烹制,另一个箩筐里,装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并州运来的蜂窝煤,随时都可以点燃加热食物,十分方便。
河鲜都是本地捕捞,因为靠近黄河,现抓现卖,价格实惠,因此很是受到底层民众的欢迎,尤其是那些来自长安关中地区的流民,他们逃难过来之后,若是没有拖家带口,往往干完活就有钱来这里打打牙祭。
皇甫坚寿和射援见了,都十分惊讶,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两人跟着皇甫嵩南来北往,又常在军中与士卒交流,因此对民生疾苦并非一无所知。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到震撼。
这年头的穷苦百姓,谁能天天吃到肉啊?
有些人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沾过荤腥,能吃点混着野菜的粗粮,勉强混个温饱就不错了!
可眼前这些码头工人显然十分熟练,绝不是第一次来吃了,而且摊主招呼他们的时候,表情也没有丝毫异样,仿佛眼前的之事早已司空见惯,没什么稀奇的。
待那几个工人吃完离开,射援才上前询问摊主:“他们应当是脚夫吧,怎会如此有钱?”
摊主抬头,瞄了射援身上的文士服两眼,看得出他非富即贵,当即态度恭谨了一些:“这位先生,你是外地来的吧?”
射援点头:“没错,我是长安来的,想在洛阳做点生意。”
对此摊主早已见惯不怪了,洛阳乃是帝都,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只是笑着说道:“好叫先生知晓,刚才那几位,确实是在码头讨生活的脚夫,听口音就知道是凉州逃难过来的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在码头上努力搬抬,偶尔来小老儿这里打打牙祭,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渔民,脸上的皮肤晒得干裂皱起,但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眼里仿佛有光。
射援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却是大感惊异,忍不住又问:“如今洛阳的百姓已经富庶至此了吗?可否告知在下本地粮价如何?”
一说到粮价,摊主脸上更是乐开了:“嘿,自从祁侯来了之后,咱们洛阳城的百姓,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今年听说军屯和官屯又大丰收,粮价比往年都要低了两成,只要有手有脚,肯干活,就没人会被饿死,这日子啊,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咧。”
说得兴起,摊主还手舞足蹈起来,脸上欢快的表情,一点也不似在作假。
可射援和皇甫坚寿听在耳中,心里却是疑惑不解,眼下不是正处乱世吗?
说好的民不聊生呢?
这洛阳城,不太正常啊!
福满楼,后院账房。
哆~哆哆~
敲门声响起,屋内正在查账的丁八听到之后,淡然的说了句:“进来。”
走进屋内的人,年纪不大,正是王林。
只见王林趋步上前,附在丁八耳边说道:“东主,城中来了两个奇怪的粮商。”
“粮商?他们有何怪异之处?”
丁八皱起了眉头,王景让他创建福满楼,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做买卖。
虽说商业上面的布局也很重要,但更主要的,还是暗中潜伏起来,搜集来自民间的信息和情报。
这方面,暗卫来做就不太适合了,毕竟杀气太大,而且情报部门也不宜权力过重,否则容易养出怪物,反噬人主。
而这福满楼才刚刚创立,凭着王掌柜和赵福的人脉,脚跟才站稳,这就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
王林探听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回来找丁八汇报:“东主,这两人一人姓黄,一人姓谢,但我怀疑他们用的都是假名。”(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