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宋慎这样一问,老朱也拧起了眉头——对啊!
自古以来,天灾人祸不是频频发生吗?全天下能有十年的风调雨顺那都是皇陵起火冒大烟了,十年大旱虽然很惨,但也没有惨到那种地步吧?
又不是直接全境大旱,这旱灾是自陕西开始逐步蔓延的啊。
朱由检想反驳:
“不……”
这一次,是朱标皱着眉头打断了他:
“不什么不?先生说的哪里有问题?”
“宋先生,请您再多说说有关崇祯年的问题,学生实在是想知道,这究竟是大明气数将尽,还是纯粹的人祸。”
朱标其实很少说话难听,对朝臣如此,对家人如此,对同学更是如此。
哪怕之前老朱跟其他皇帝们吵架扯皮,朱标也很少上去拉偏架,只有对朱祁镇这种子孙后辈中的败类才会不假颜色。
现在他这个态度,显然是对朱由检此人的品行有了些怀疑。
——人祸人祸,亡国一事,除了皇帝谁还能背这么大一口锅?
朱元璋和朱棣都十分了解他的性子,此时齐齐闭嘴,都以威胁的目光盯着朱由检,示意他不要多嘴打断先生说话。
朱由检:……
伱们搞搞清楚,到底谁打断谁说话啊!分明是这位祖宗打断我!
但没人在意他。
宋慎沉吟着想了想,在脑子里大致过了一遍崇祯的生平之后,有些叹息地开了口。
“我刚才说过,天灾人祸都有,但显然,人祸的成分更大一些。”
“朱由检这个人吧,我真的很难评价,你要说他有多笨,也不至于,否则魏忠贤不会乖乖就范。”
“可你要说他是个聪明人,我也绝对不同意,倒不是说他那脑子有问题,主要是大明对于藩王的培养制度就摆在这,朱由检与其他藩王接受的教育一样,都是为臣之道,甚至他登基前或许都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怎么舒舒服服当个逍遥王爷了。”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出身和教育背景,所以他做出来的一些操作让人完全看不懂。”
“比如后世一些喝两口酒就爱好指点江山的,你问他要是能回到大秦大唐大明,他的梦想是什么?他会说自己可以精确手绘世界地图然后平步青云,把地图往皇帝跟前一摆,手一指——你,去殖民新大陆!”
“啧,我这么不着调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起码得等生产力上去了,造得出大船了再搞,那种人就什么都不管,他只需要发号施令,至于中间要怎么样,要如何平衡各方势力心态,要如何用人御下,他觉得这都是狗屁,管这个做什么。”
“喏,崇祯就是这种人。”
宋慎完全不怕自己贴脸开大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他是刚上课就能告诉嬴政丹药有毒的人,看得顺眼的人可以照顾照顾情绪,可就崇祯现在的表现来看,即便众人对他殉国这件事有了点硬骨头滤镜,多半也很快会碎掉。
刚进辅导班就各种想着要找自家祖宗示弱帮忙……
除了朱元璋和朱棣,谁还没看出来点不对劲呢?
该说不说,老朱跟judy真是亲生父子,那点心软的位置都一样一样的,反倒是被朱元璋寄予厚望最后却英年早逝的朱标,跟这俩似乎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有点歹竹出好笋的感觉,总之,宋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类——
鉴表专家。
朱标这鼻子就跟装了探测仪一样,哪里有茶味总能精准找到。
比如朱由检这个茶里茶气的……说好听点,是只懂为臣之道不懂帝王心术,说难听点,那就是只会当舔狗,当不了拿钓鱼竿的人。
看着就烦。
朱元璋越听眉头越皱得厉害,不由得问道:
“那,先生,他具体是怎么个不会用人?难不成就是方才你说的杀了一个阉党的事情?”
好像叫魏忠贤吧?
宋慎摇头道:
“当然不止如此。”
“我以前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奇怪,为什么杨嗣昌、洪承畴怎么着都行,孙传庭就干什么都不对?孙传庭惹他了还是怎么的?”
“然后再一看,王维章、陈必谦、王家桢、邵捷春、陈祖苞、颜继祖这些人,先前没有任何战绩和证据表明他们是有本事的,但朱由检就是非要委以重任,要他们去打鞑子,去剿起义军,去这样那样,打输了也没关系,直接罢官砍头。”
“如果你不理解我说的这些人是谁,那大概举个例子,就是我家有几个败家的不孝子孙,一而再再而三去当赌狗,然后赌输了,我就上赶着去给他们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但我有一个特别精明能干还很孝顺的孩子,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一天他左脚先进门,我就把他逐出家门了。”
“杨嗣昌、洪承畴是前者,孙传庭是后者。”
“哦对,后来大明亡国了,洪承畴降清,还给人家大清当奴才呢,反手就开始主持攻打逃亡到南方的南明。”
“你们要不自己品一品?”
说着说着,就连宋慎自己都品出味儿来了。
他摸着下巴琢磨——
说不准,人家崇祯万一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呢?
看看,风雨飘摇、虎狼环饲的王朝末年,父皇死了,皇兄死了,所有哥哥都死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登基,坐上皇位铲奸除恶,然后开启中兴盛世。这么标准的穿越者权谋类剧本,比自己现在拿的这破瞎子剧本要好太多了吧!
可惜这结果,实在是玩儿得太烂了,可能剧本没到位。
也有可能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的杨嗣昌和洪承畴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忠臣,那些莫名其妙被重用的人也是什么未来名将,结果因为现在这崇祯皇帝实在不会做人,给人家搞得不想替朝廷玩儿命了,也不好说。
正在宋慎暗自为自己的文才拍案叫绝之时。
他听到朱由检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祖宗……几位祖宗……你们别动手,好好说话,我,我还是很有用的!”
“你们方才不是对那番薯和玉麦很感兴趣吗?我可以给你们带来!真的,那两种东西在御膳房里就有,皇庄里也有留种的!”
回头一看,朱元璋和朱棣撸起来的衣袖又放了下去。
老朱满脸的核蔼可亲:
“果真吗?那你明天要是没拿来咋办?”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