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心虚地躲开对方的视线,岁音喉咙滚动了一下。“怎……怎么了?”夏时看着她手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她记得几个月前有些人还大着胆子对自己动手动脚, 怎么这会儿她自己倒是羞得要钻到地缝里去。“夜已深了,该睡了。”夏时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她视线转向屏风之后,那里有岁音打来的水。“你先去, 我再看会儿书。”“好。”岁音连忙溜去屏风之后,深呼了几口气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微微偏过头,透过屏风看到了桌边女人正微低着头,借着烛灯昏黄的光亮认真看着书卷。她似乎忘了, 夏时不爱看书, 也不曾注意到女人手中那一页已经看了许久,衣袖遮掩下的平整书角早已被手指揉得发皱。身在尘世,修士的心性更难以稳固, 七情六欲慢慢开始抽长。夏时视线凝实, 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飘忽在眼前, 明明都认得, 却看不进心里去。耳边的低吟声不断放大, 勾起作为人心底最深的欲。欲从何来,夏时心里是清楚的,若她没有半点想法,就算在她眼皮子下行乐,也不会扰乱她的心绪。可现在她却静不下来,不受控制地去想,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平稳。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却又被屏风后的水声牵动着抬了眼。屏风半透,少女身影若隐若现……几乎是在岁音脱下衣衫的下一瞬,有人慌张地夺门而出,开门关门时发出不小的声响。“夏时?”岁音有些担心地探出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她拿了件外衫披上想要出去寻人,发现房门被人用力拉着,而她要找的人正在门外。“屋内太闷了,我出来吹吹风,不用管我。”夏时背靠着房门紧紧闭着眼,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她怎么能偷看!直到听到房中再次传来水声,她才慢慢松了拉着房门的手,指节用力太久有些泛酸。这是一处偏院,院中有一棵银杏,树下摆放石桌石椅,石桌上有一棋盘。夏时曾在陵阳秘境中见过陵阳君和天睢上仙对弈的场景,想来这盘棋应当是为陵阳君准备的。夏时走近了才发现这桌上摆着的是一副残局,棋盘方寸间能看出持棋者杀伐决断,运筹帷幄。棋局之上黑子步步为营,在最关键的一步,白子几乎要一举击溃黑子拿下这一局,可不知为何,那一步迟迟未下,反而令黑子更加猖獗。夏时有些不解,她在白子一方坐下,从一旁的棋盒中拿出一枚白子。她将手中白子落在她方才见到的解局之处。白子落定,对面忽然扔过来一枚黑子,翻转了几下稳稳落在那枚白子的下方。因为这一步,夏时以为的解局之处瞬间成了对方眼中无用的挣扎。她愕然抬眸,发现对面石凳之上蹲坐着一只玄猫,正是白日里守在清雪身边的那只。金色的猫瞳在夜中微微泛出光,玄猫低低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催促着对方的人走下一步。“输了。”夏时看了一眼棋局,白子已无路可走。玄猫跃上石桌,不满地低吼着。它似乎很不满意夏时轻言放弃的态度,它用爪子扒拉着棋盒推到夏时面前。“喵呜——”夏时有些惊奇,这只玄猫竟然如此有灵性,若是在九州那倒没什么,可在这尘世之中已是罕见。“竟还有转还的余地吗……”夏时重新看向棋盘。她将自己投入棋局之中,仿佛亲临千年前那场劫难。这棋局亦是当年九州之局。不知过了多久,夏时恍然回神,玄猫已不知所踪,原本多出一白一黑两枚棋子的残局已经恢复原样。“我洗好了。”夏时听到声音回过头,身穿白色亵衣的岁音正乖巧地站在廊下。“嗯,好。”夏时回到房间,看到屏风之后岁音重新准备了软布和清水,她自己则退到了房门外。简单擦洗后,夏时将人叫了进来,两人肩膀相抵平躺在床上。隔壁似乎没了动静,深夜的寂静慢慢铺延开。夏时并无睡意,她轻阖了眼,听着耳边的呼吸逐渐平稳。薄被下的手慢慢摸索过去,小心地握上那一抹温热。热意裹上来时,夏时手指缩了一下,却没想到被握得更紧。她微微偏过头,借着窗外泄入的月光看到那人嘴角扬起的浅淡弧度。原来她没睡。,翌日一早,陆辞忧和晏漓的房门还紧闭着,夏时和岁音则打算先在这陵阳城中看一看。两人刚一走出宅院,便被门外长队吸引去了目光。城中百姓几乎大半都在此排着,无一人出声,都是目光虔诚地看向前方。岁音找到队伍最后的小孩,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小孩见面前两位姐姐十分好看,心底那一点被打扰的怪罪顿时烟消云散。她笑着解释,“请陵阳仙君下凡参加千灯会啊,陵阳君最喜千灯会,陵阳城的人都知道,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带着好吃的好玩的来请仙君来玩。”“这样啊。”岁音笑着摸摸小孩的头,看着她提着的篮子里放满了瓜果糕点,想来也是要给陵阳仙君的。这样大年纪的小孩子最是贪嘴,她能忍得住把这些都送过去,定是十分信仰陵阳仙君的。一个小孩子都如此,更别说那些大人了。“我们也去拜拜吧。”夏时出声道。虽然知道陵阳仙君千年前便已身殒,可如今凡尘仍有人供奉,她们既然来到当初陵阳仙君的庇护之地,理当为其上香祭拜。两人在一旁也买了些糕点,排在小孩子身后。这一排便是大半天,等她们看到庙门时太阳已近西山。陵阳仙君的神像前已经被人摆满了贡品鲜花,一旁还有陵阳城百姓为仙君准备的新衣,叠放整齐放在一边。夏时和岁音恭敬地上了香,将准备的东西放下。在她们之前的小孩子已经跪下磕完了头,脆生生地开口:“明日千灯会,望仙君玩得开心。”岁音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大多求仙不论财富前程,皆为自己,这孩子来此拜仙却是祝愿仙人玩得开心。似乎不仅是这个孩子,这些前来祭拜的百姓大多如此。出了陵阳君庙,夏时由街道向前看去,陵阳城一片繁华,灯如长龙,人人脸上都呈现着欢愉。她们在准备明日的千灯会,迎接她们的神明。可谁又知道,她们的神明千年前便不在了。夏时轻叹了口气,牵着岁音往回走。“小友,算一卦吗。”背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夏时脚步一顿,她慢慢回过头,看到立在庙门前那道身影。是那个卦师。美人庄是她,云泽也是她,如今竟跟到了陵阳城。夏时不善地眯了眯眸子,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第三次再用巧合来说恐怕说不过去吧。前两次尚在九州,可这回是尘世,这个卦师是算准了还是在一直跟着她。她到底要干什么?“好啊。”不是要算卦吗,那便算一卦。卦师伸手指向庙中,示意两人随她走。夏时挑了挑眉梢,抬脚欲跟上,却被身旁的岁音拉住。“这人不太对劲。”岁音警惕地看着卦师,另一只手已握紧了无归。“没事。”夏时举起两人相握的手晃了晃,“还有你在呢。”岁音还有些犹豫,“可是……唉!”她拗不过夏时,被拉了进去。卦师盘坐在陵阳仙君神像前,嘴里吃着白日里陵阳城百姓带来的贡品,面前摆放着龟甲和铜钱。“你这人好生无礼,这些又不是给你的,你怎能随意吃喝。”岁音皱着眉斥道。卦师不以为然,笑道:“已陨落的仙,即便有香火供奉,她也收不到了,与其在这里放着浪费,不如先让我填填肚子。”岁音被她这番无耻的话噎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夏时问道。卦师擦了擦嘴,拍干净手上的碎渣,拿起龟甲和铜钱,道:“算过再说。”说罢,她便摇起了龟甲。夏时头一次开口打断她,“我还未说要算什么。”卦师一双白瞳直直地望着她,“这一回,算来世。”算来世?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卦师一卦可算许多,可若是牵扯到一个人的天命,那么损耗的便是卦师自身的寿命,算得此生已是难事,九州之上还从未听说哪个卦师能做到算一人来世事。夏时是不信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