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咎看着姜文宇送来的兵符,眼神微动。在洞渊举行大比,遴选纯阳剑首之时,姜文宇曾借着一面之缘,向他借了两百猖兵。
谁曾想,所谓剑首大比,不过是广玄登阶科仪。
那日,不知多少散修,成了广玄登阶枯骨,以至于他以为姜文宇也死了,没想到,却逃出生天。
“道友绝处逢生,已属不幸中的大幸,贫道岂有怪罪之理?!”
“道友仁厚,贫道感激不尽。”
姜文宇顿了顿,又道:“东西既已归还,贫道就不叨扰了,告辞!”
“且慢!”
陆无咎道:“天色既晚,不如留下来歇歇脚。”
姜文宇摇头:“不了,贫道将死之躯,已然油尽灯枯,还要趁着无多时日,早些料理后事。”
陆无咎想了想道:“不知道友有何打算,可有贫道能帮衬的地方?”
若是以往能得如此大佬开口,姜文宇定然兴奋异常,此时,他却格外平静:
“多谢道友好意,贫道追逐大道至今,早已孑然一身,了无留恋,此番下山,只求寻个好苗子,将这一身衣钵传下去,便心满意足。”
说到这,姜文宇突然想起两人最初见面时,陆无咎对他李代桃僵之法的好奇,旋即从怀中取出一本线装手抄本放在旁边案几上。
“此书所载乃是贫道此生最得意的李代桃僵之法,虽是旁门左道,或可助道友触类旁通。”
陆无咎一怔,想了想道:
“贫道最近新创一教派,名曰两仪派,主修太阴炼形道,道友躯壳既残,不如入我两仪派,转修魂道,或可争取一线生机。”
姜文宇一怔,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道:
“贫道行将就木,恐难堪大任,误了道友大事。”
“无妨,眼下道友还是以修行为重,待争得生机之后再谈门内之事。”
陆无咎说着,屈指一弹,两颗珠子在相互纠缠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姜文宇体内。
“此乃李代桃僵之法的报酬,至于是否入我两仪派,兹事体大,道友不妨多考虑几日。此乃贫道信物,道友可先去山下养老院考察一番,那是我两仪派产业。”
陆无咎懒得多言,又是送出一枚玉牌后,随即端起茶水轻呷润喉。
“那贫道就先告辞了。”
姜文宇识趣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离开老律观,天色已然入夜,天公作美,明月高悬,如水月光将将偌大山头,浇铸成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盛满泠泠作响的虫鸣。
沐浴月光而行的姜文宇,看着清冷幽静的山道,神情恍惚。
回望修行路,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中年时的隐忍苦修,老年时终于寻得良机,怎料,他眼中的登天台阶,竟是人家串起蚂蚱的稻草。
一辈子苦苦挣扎,换来只是这般风烛残年,可悲可叹。
他心灰意冷,本想传下衣钵,了此余年。
可这九霄宫阙,又降下一道天阶。
不知是垂怜,还是新的稻草。
回过神来的他,满脸茫然的看向前方,月光下,蜿蜒山道仿佛化作鳞光闪闪的青蛇,欲驮着他再冲一次龙门关。
这时,他才惊觉已然很久没有咳嗽了。
是那两颗珠子。
一颗是魂水珠;
一颗是……先天元炁。
夜色渐深,山雾也愈发浓郁,打湿了衣衫,也打湿了脸庞。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