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记得那位已经很老了,年老多病……”
这时候往西狂奔几百里,这是要找死啊!
“谁说不是呢。就为了一个妇人……唉,蛮夷就是这样,不知轻重,连累我们这些办事儿的人!将军,这一路上估计不太平,要靠你了!”
“不至于,蛮夷还是敬畏我大明,不会无缘无故袭击册封使节。”青年笑着安慰他,回到自己帐内,脸色却沉了下去:为了一个妇人?
为了金珠吗?
金珠她——俺答汗在的时候,她受宠爱,有权势,但是,俺答汗死了,她的地位肯定会受挑战——她怎么样了?
马蹄下溅起尘土乱草,往西急追。轻骑快马,一路狂奔,连奔几天几夜,终于远远看见了连天的旌旗与帐幕。
就连沈乐这种,跟在记忆里一路飘过去的,都感觉自己浑身是土,可能连肺里也呛满了尘土与草屑。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都没力气猜下文了,只有一个感慨:
妈呀,终于追到了,可算能开始正事儿了吧……这记忆为什么不能快进……
然后,他就全身一震,慢慢睁大了眼睛:
前方的旌旗和帐幕,并不是挨在一起,而是分为泾渭分明的两边。两边各拉绳索,各立栅栏,各有骑兵巡逻,隐隐有点针锋相对的架势——
而使节队伍到来的时候,两队骑兵从相互咒骂,到催马靠近,再到双方各出一人相互对冲,险些就要打了起来!
“唉,这下麻烦了……”
使节摇头叹气。
如果是大汉使节,大概会让人打起旌旗、吹起军号,不顾一切地冲进两支队伍当中,强行把他们分开、镇住。
可那位明朝使节,却找了个安全地方窝了下来,远远看着。直到双方各自收兵,他才悄悄带人摸了过去,摸到俺答汗继承人的营帐。
“使者大人,真不是老臣蔑视皇威。”面对半是代天示恩,半是兴师问罪的使者,那位病歪歪的老人,颤抖着身子苦笑:
“但是您看……钟金哈屯不肯嫁给我,她不嫁,她手里的部族、军帐、奴隶、牛羊,就都到不了我手里——
这个草原上,我说了话不算,贡市什么的,开不开,老臣也做不了主啊……”
沈乐飞快地瞥了一眼。青年将军安静地站在使臣背后的阴影里,看不清他脸色如何;
但是,沈乐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寒气在他身上蔓延,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弯弓,随时随地,都可能射出利箭。
你会保护她么?
你会让她得遂所愿,不必嫁给这个又老又丑,身上一股臭味的男人么?
沈乐默默在心里问着。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看见他,甚至,没有人给他解释,使者和那位俺答继承人之间,云山雾罩的的交谈,到底是在说什么。
大约半小时后,使者起身离开。很快,就带着护卫,去拜访那位前任汗王的遗孀,继承人轻骑追逐,想要迎娶的女性:
十多年了。十多年没见了。沈乐跟在队伍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还隐隐有点儿八卦: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金珠姑娘,她还好么?
被人逼着要嫁,她的压力会不会很大?
当然,还有一点,虽然不是很重要,却是他很想知道的——十几年草原风霜,她还漂亮么?
他们穿越帐篷和帐篷之间的空隙,缓步前行。沈乐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
和在病老头那里看到的不同,这里的帐篷群,干净,严整,排布颇有规律。
虽然绝大多数帐篷都熄了灯,也能听到里面高高低低的呼噜声,但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警惕的守卫,举着火把向他们望过来。
军帐,马棚,各条比较宽的通道口,都有人把守。
护卫举着火把带他们前行,越往前走,青年将军越是严肃,手掌按在腰刀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这样的情绪也感染了使节。那位中年文官顿住脚步,低声道:
“怎么?”
“兵势很强。”青年将军的声音说不好是赞佩还是紧张,只是低低提醒:
“这位……不简单。”
“不简单”的金珠姑娘,在营地正中的大帐迎接他们。
帐门一掀开,浓浓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一群红衣僧人敲打着各种法器,嗡嗡嗡嗡,念经声响成一片;
大帐正中,供着一张巨大的佛像,佛像下,横陈着一套满是风霜的盔甲,一把旧弓,一把长刀;
而佛像左边,一个女子全身重孝,搂着个半大男孩,背对他们跪在灵前。
听到侍从传报,她回过头来,向众人欠身行礼,整个人苍白、哀伤、憔悴,指间缠绕着油亮的念珠,盈盈下拜:
“多谢天使前来……未亡人在这里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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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