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咸鱼一条,对这种世俗名利没有太多欲望,所以他在回京的第一时间便找到鱼玄机直言,省去了这些繁琐的事情,只把钱财等比较实际的赏赐,差人送到了国公府。
这当然不是他所要求的全部。
如今鲤蛮之争彻底结束,龙玺完好无损,薛正阳以国师之名大败蛮军,驱除鞑虏,更是独占民心,积蓄的国运相当旺盛——
这意味着那鲤国的秘藏,终于有了再度开启的契机。
江河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辛。
是否能够揭秘鲤国屹立千年的历史。
是否能够得出剑宗走向灭亡的原因。
这是鱼玄机早在立江河为国师之初,便答应了江河的承诺。
而今事实告诉他,江河正是那鲤国命定的天人。
没有江河,鲤国未必能挽回兵败的颓势。
鱼玄机没有拒绝的理由。
故而在庆功宴之后,鱼玄机便带着江河与薛正阳,在浓浓夜色之间,一同前往至鲤国的秘藏之中——
“在这锦京的南郊之处,有一座埋葬我大鲤皇室历代先祖的皇陵,千年以来,我鲤国的历代先祖尽数长眠于此,无有例外。
皇陵之旁,有一条存续千年的密道,它连通着地上地下,是通往秘藏的唯一一条道路——上为皇陵,下为秘藏。”
鲤国的皇陵大多被青翠欲滴的古树包围,在皇陵之旁落成了一片深幽寂静的密林,其中不少巨树参天而立,想必岁月悠久。
鱼玄机便提着夜灯走在两人前头,他们的身边没再跟着任何人,三人结伴,先穿过了规整的陵墓,又踏入了皇陵之西的密林中。
去往秘藏的道路有一条人为践踏过的土路,这让鱼玄机不至于迷失了前行的方向。
而薛正阳对于秘藏之事知之已久,但较为浅薄,如今缓慢跟在后头,只以苍老的声音询问道:
“为什么要把秘藏修建在地下?”
鱼玄机还是不太适应薛正阳这年迈的嗓音。
想着那曾经仙风道骨的谪仙,如今却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心里也是难免唏嘘。
他恭敬回答道:
“薛国师,并非是我鱼家先祖执意把秘藏修建在地下,而是早在大鲤立国之初,这秘藏便已然出现在地下。”
薛正阳颇为好奇:
“这秘藏,难道不是历任皇帝引领修建的么?”
鱼玄机虽然稍显富态,但本身也还算矫健,致使如今需要照顾薛正阳的步子,便也只缓缓地走在前头,摇了摇头:
“据先祖所言,似是天意所为。”
“天意……”
薛正阳品味着其中深意,并未说什么。
鱼玄机也很明白,老天不可能会特意青睐一个弹丸小国,更不可能会亲自为这小国开辟什么特殊的秘藏。
但那都是千年前的旧事了,他也不过才活了四十多岁,又怎么可能知晓千年前的内幕。
“所以,陛下也并不算了解鲤国这千年的历史?”
江河也问道。
鱼玄机苦笑道:
“了解倒是肯定了解的。但朕自幼读过的史书,大多都是讲这千年的世俗之事,少有关乎仙人的只言片语。
但凡是与仙人有些关联的事物,到了最后都会被放到秘藏之中妥善保管。
一般来说,只要在位时间足够,做出些许功绩,迟早拥有打开秘藏,瞧见真知的机会,便如朕的父皇一般。
只可惜,由于朕即位之时尚还未得百姓信任,后来又遇到鲤蛮战事,便迟迟未能开启秘藏,亲身一瞧。否则,又何须劳烦二位与朕亲自前来一趟呢。”
那些史书江河也一并读过,但也只够他了解个大概,如今看来,鱼玄机对鲤国的了解,应当是与自己无异的。
那也便没什么多问的必要了。
江河就此转移了话题:
“如今鲤蛮之争已然了结,但这七年久战,与蛮国的神异蛊虫脱不了干系,陛下日后是否也要把与鲤蛮两国的战事,录入到秘藏之中?”
“这是自然。”
鱼玄机点了点头,
“七年时光,于这鲤国的大多数人而言已足够漫长。可纵观历史而言,却也不过沧海一粟。
想那二百年前,潜龙出水之时,鲤国不知因此遭受多少灾难,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可到了最后,也无非是留下了一句‘九月八,龙出水,食人。有仙来客,以斩之,分食而去。’
只仅此而已了。”
见鱼玄机出口成章,江河便明白,这位尽心尽责的皇帝,在翻阅史书之时,一定是十分用心的。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若非鱼玄机一心想要做一个贤德的好皇帝,又如何会对史书上的一笔一墨记忆犹新?
鱼玄机紧接着叹道:
“这时间当真是滚滚车轮,能将一切人事都碾作尘埃。
若非太过久远的事情,难免会被人遗忘,甚至是以讹传讹,先祖们也便不必将更为详尽的历史真知,录入到秘藏之中了。
我们借阅起来,也便不会如此麻烦。”
“这倒是。”
江河认同地点了点头。
诚如鱼玄机所言,哪怕是再真实的事实,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终究会被后来人所怀疑、曲解。
正如那两百年前的斩龙之事,如今民间便已然不知传颂了多少个版本。
保留最为真实的内幕,对于了解过往而言,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尤其是有关那超脱凡俗的仙人之事而言。
或许,这也便是鲤国秘藏能够出现、长存的原因。
两相交谈之际,只见鱼玄机的脚步越发迟缓起来。
他们走地本就不算快,而今更是直接停留在了原地。
顺着夜灯闪烁的阵阵昏黄,江河与薛正阳能够看清眼前那豁然开朗的空地——
江河的眸光愈发明朗,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耳边,则是鱼玄机并不平静的叙述,许是即将要面对过往千年的种种,致使鱼玄机都有些心态不稳。
“这里,便是秘藏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