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 他把书包换到身前背着,护在怀里。 底下的十字路口,女孩撑着伞站在路边。 季凡灵扑上去,推开了江柏星。 楼底,交替响起两道尖锐的警笛,撕裂了天地间的滂沱雨声。 底下的一辆救护车和警车一前一后,由远及近,闪烁着红蓝交替的明光,急促地闯过红灯,驶过空无一人的路口。 尖锐的声音离近了又拉远,带来一种说不明白的心悸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被他错过了。 季凡灵迟到了。 浑身湿透的少年抿了抿唇,低着眼,沉重的雨水滚下乌黑的睫毛,划过惨白的脸。 七点半。 经过路口的时候,他看见警车和救护车都停在路边,系着围裙的女人紧紧抱着怀里的男孩,男孩攥着塑料袋嚎啕大哭,嗓音破碎地喊着姐姐,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边盘问一边记录,酒醉的司机靠着车前盖,大着舌头激烈说着什么。 小朋友……你确定看到了对吗?再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可以吗…… 作不作数不由你说了算!酒驾你还有理了是吧! 是啊人呢?为什么人消失了?不应该啊。 好可惜……年纪轻轻的,明年就高考了。 傅应呈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少年顶着风,头也不回地背离命运交错般的十字路口。 早上前两节课都是老唐的语文,连堂讲卷子,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傅应呈收完桌面的东西,装作无意地往后看了眼季凡灵的座位。 迟到或是旷课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傅应呈没有多想,掏出卷子写题。 …… 傅应呈笔尖顿了下,随口道:“季凡灵呢?” 傅应呈掀起眼皮,少年的眼黑白分明。 时间突然被拉慢了。 “季凡灵昨天晚上出了车祸。” “死了。” 没过几天,消息很快就被证实,毕竟死了个人,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老唐不许任何人在班里讨论这件事情,也不许同学在网上乱说话。 失踪者家属不仅没有寻找的意愿,而且巴不得早点了事,于是很快就宣告当事人因意外事故身亡。 学校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一切都在照常运转。 男生们挤成一团扒在墙上看,争先恐后地夸张起哄: “我靠,七百二,不是人!” 有人扭头大喊:“傅神!你又是第一!” “人家已经无所谓了。” 上课铃响起,数学王老师胳肢窝夹着卷子走进教室,那群聚在黑板前的男生乌泱泱作鸟兽散。 这题上了难度,全年级几乎全军覆没。 全班集体:“难啊——” 王老师叹息着在过道上踱来踱去:“再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算,现在算!快!” 王老师一连叫了几个同学,全都支支吾吾不出声。 少年低着头,攥着笔。 王老师:“说说看,这里怎么从lna和lnb的等式推出含分式的不等式关系。” 然后…… 卷子在抖动。 白纸黑字,字母和数字像扭曲的蝌蚪一样缠绕。 明明。 明明对他来说很简单的。 他走过来,抽走傅应呈的试卷,扫了眼,笑了:“这不是对的嘛?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怎么,自己做的自己都不记得了?算了算了,坐下来吧,我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