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呈低眼看着她。 明明一直待在一起，那却是一种，看向很久不见的故人的眼神。 季凡灵愣了下，奇怪道：“傅应呈？” “……我买衣服呢，是为了我自己的眼睛着想。”和平时明显的嘲讽不同，这次语气淡淡的，但莫名让人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不高兴。 “——所以，不算在你头上。” 季凡灵不知道傅应呈听到了店员的对话，更不可能知道傅应呈曾在她死后去了她家。 该不会，傅应呈一直觉得她哪儿哪儿都丑，现在终于逮到机会，把她从头到脚改造一遍，才让他终于顺了气吧？ 季凡灵瞄了眼面不改色付钱的傅应呈，逐渐感到麻木。 况且，她都得了便宜，还是别卖乖了。不管什么原因，被送了一大堆过冬的衣服……都很难让人讨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季凡灵掏出手机，跳出一条新的短信。 她愣了下，意识到微信号是和手机号是绑定的，所以被程嘉礼顺藤摸瓜找了来。 第二条短信，才是她真正在乎的—— 她有工作了！ 临到年末饭馆缺人手，服务员强度高，工作时间又长，大学生们普遍没放寒假，季凡灵便成功入选，下周一直接入职。 工资到手两千五，全勤二百，但第一个月试用期只有一千八。 季凡灵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毕竟她真正有的只有初中文凭，a大学生证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她每天要无限重复送花生米，端茶倒水，等客人点菜，手写菜单，上菜，打包，收盘子，送客，翻台，见缝插针地扫地，收拾垃圾……忙得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端一盘菜没什么，端久了胳膊都在发抖，尤其是煲汤的汤锅，重得跟铁锤一样。 平时她跟傅应呈的交流都集中在饭点，现在她饭点正好都在工作，傅应呈离开家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她回来时又很迟，两人仿佛变成了没有交集的同居室友，只有偶尔会在深夜碰面。 “你不也没睡？”季凡灵打了个哈欠，肉眼可见地疲惫。 季凡灵停住脚步，回头，大脑迟钝地转了下。 “怎么会?”季凡灵说，“我一点动静都不会发出来。” 季凡灵又不那么确定了。 “有桌客人聚餐喝酒，结束得迟，3路末班车在十点二十左右，我没赶上。” 她住在傅应呈家，还要傅应呈来迁就她的习惯，多少有点不像话。 他之前觉得这份工作还算安全，勉强可以忍受，是建立在季凡灵从吉星街坐3路公交直达他家小区外的前提下。 “我有经验。”季凡灵还在跟他表演，当她把拖鞋拎在手里，只穿着袜子，就可以做到无声潜行。 傅应呈视线落在她踩在冰凉地砖的白袜子上，眼神微动，移开了视线：“还不如穿着鞋。” “与其琢磨这些，”男人淡淡打断。 说是“睡前”，但季凡灵觉得傅应呈睡得其实也很迟，她每次到家的时候，傅应呈都在工作。 转眼过去两周，季凡灵对工作逐渐上手。 这批店员里，她稍微会说两句话的，是一个叫吕燕的女生，刚上大二，勤工俭学，黑黑瘦瘦，比她高一个头，也比她早工作半年。 季凡灵：“你几几年的？” 季凡灵忍不住呵了声：“零零后的小屁孩。” 两人正吃着统一发的盒饭，一个吊梢眼、扎着马尾、挑染黄发的女生走进房间，声音尖利：“新来的还没吃完？后厨缺人串烤串，你去帮忙。” 来的人是领班黄莉莉，地位在季凡灵这些服务员之上，主要就是监工，盯着他们干活，防着他们偷懒。 更何况现在还是午休时间。 “我喊她又不是喊你，”黄莉莉横了她眼，转头点名道姓，“季凡灵，还愣着干什么？” 吕燕坐在一旁难以下咽，瞅着黄莉莉的脸色：“姐，凡灵是不是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黄莉莉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出她身上衣服，和我的是一个牌子？” 黄莉莉倨傲地比了个数。 “所以说你蠢，肯定是山寨啊！有那实力买真的，还能来这端盘子？” 吕燕不吭声了。 就像有些狗天性爱咬人一样，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无缘无故地犯贱，况且大排档的工作分工本身就很模糊，劳动力各个被充分压榨，服务员不仅要打扫卫生，有时还要洗碗洗菜。 更何况，吕燕悄悄告诉过她，黄莉莉是大排档赵老板的表侄女。 虽然答应傅应呈早点回去，但季凡灵有时也身不由己。 她旁边的桌子上坐了六七个臭男人，还在互相劝酒谈天说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一直熬到十一点半，客人才终于醉醺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