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是这样!”上官忻顿时浑身僵硬,声音也不自觉高了一些,“您知道的, 巫总向来最尊敬您和您的实验成果, 绝对遵从您的教导, 不可能做出这样违背您的事情……”她感到自己心跳加快、气血上涌、指尖发颤。作为医生她非常清楚, 这是极度紧张的体现, 她还是怕成这样,实在太过每种。但在面对黎女士,上官忻并不为自己这样丢人的表现感到羞愧,她只是怕极了。“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在开玩笑。”黎女士平和地指出上官忻的状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响,像是钢笔笔帽盖上的声音。黎女士仍然在笑,似乎一点都不为慕析出逃这件事感到愤怒,更不为上官忻所说她们惨重的死伤情况感到惋惜。她说:“我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很顽皮,总是不喜欢按照章程做事,有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想的才对。”上官忻听着,不敢出声。“年轻人不喜欢太过刻板的流程,不喜欢被关着、被束手束脚,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十分理解。”黎女士随和地说着,“不过,有时候固定流程不是为了束缚,只是为了轻松省事而已……敲打敲打,总会领悟这种道理的。”“您说得是。”上官忻只好应道。“嗯。”黎女士嘱咐她:“你也记得让你们巫总,不用太过自责愧疚。这段时间就让她做点自己的事,我会处理这个情况,接手实验体。”上官忻愣住:“您是说……”“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最后一声黎女士仍然轻柔,像是提醒孩子不要再碰倒古董花瓶那样体贴。可上官忻立马道歉,然后噤声,等待黎女士先挂掉电话。她放下手机,这才惊觉后背竟然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在原地驻足好一会儿,上官忻才走出去,告诉巫泉关于黎女士指示的内容。“她说,她来接手实验体。”巫泉神色淡淡:“知道了。”-目之所及除了一望无际的荒原,就只剩下两手空空的自己。与天幕相接的灰败荒原好像一直绵延到世界尽头,无论怎么向前跑也没有办法离开。仿佛一座巨大的牢笼把人桎梏其中,等着把心智和力气一起消磨殆尽。从基地里拿出来的枪早就被慕析扔掉了,她算是走运,还碰上一两个雨天留下的水塘。慕析浑浑噩噩,靠着本能从水塘里汲了些水喝,然后把自己手上身上的血迹冲洗干净。但不管怎么洗,鼻尖似乎都萦绕着一种似有若无的腥气,叫她作呕。腹部被巫泉用手术刀捅出来的伤口,经过手术处理后原本已经稳定住状态。可后来又经历了慕析闯出基地时的重复撕扯、绷裂,早已有了溃烂迹象。荒原上当然没有消炎药的。慕析自身能力再强,也没有办法在没有医疗救助的情况下让伤口自主消炎愈合,何况她还一直在跑。以至于结果就是,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慕析终于昏沉着倒在几块石头组成的石堆旁边,腹部伤口溃烂引起高烧。之前慕析哪怕再不清醒,也一直没用荒郊野外充满细菌的水流冲洗腹部伤口,避免引起感染。但现在身体滚烫,尤其是肚子上那一块最炙热难受。她已经没了力气起身,只能伸手去够石堆旁边小小坑洼里浑浊的水,想要浇在自己肚子上降温。“不可以。”慕析眯着的眼睛睁开一些,好像看见南惜正站在自己面前,严肃地板着脸制止她这么做。南惜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把手心里一小捧脏水倒回去,絮絮叨叨的:“就算没有干净的水,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本来伤口就快要烂了,还这样胡来,你不想回来见我了吗?”慕析垂下手,搭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指尖发凉,身体其他地方却在发烫。慕析坦然地接受了眼前的幻觉,耳边也做梦似的响着轰鸣,被她当成南惜出场的伴奏曲。她咧开唇微笑。从在基地里冲着别人开枪起,南惜的声音、模样就不断出现在她耳边面前,一直引着慕析来到这里,然后再也走不动。慕析没说出来,她在心里默默回复了“南惜”的问题。她应该没有机会回去见南惜了吧?有些静下来的时候,比如说现在,慕析倚着后面冰冷尖利的石头回顾自己过往,就像人死之前总要经历一遍走马灯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惨。其实就她本人来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跟南家小小姐偷偷摸摸谈个恋爱,已经是她最出格的一场梦了。才刚刚从南惜那里学会了什么是爱、该怎么爱人,就要因为五年前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被迫分开,工作也没有了,还来不及重新出发又被抓到这里。被人捅了,也杀了不少人,慕析知道自己再也当不回普通人。……也不是普通人的问题,她现在要当活人都不容易。好可怜。慕析嘴唇发白,连带着整张脸都毫无血色。一头黑发早就因为这几天来经历的一切变得又油又脏,乱蓬蓬垂在身后,像是荒原上扯来的杂草。原本还想再这么顾影自怜地多回望一会儿这短暂人生,可是脑海里意识运转得越来越慢,思考都变得越发艰难。在这样的不毛之地失去意识意味着什么,慕析只能想到一个死字。……眼前南惜的幻象都剧烈摇晃起来,纵使慕析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窝囊的结局。她用最后的力气冲“南惜”扬起头,说:“再见。”就彻底跌进无边的黑暗里,连同生机一起熄灭。可是。那阵轰鸣声越来越近了,不仅是声音,上方还有什么无法忽视的气流朝自己头顶涌过来。慕析发烫的身体舒坦些许,似有不甘般又积攒了丁点力气,掀起一点点眼皮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么她又在做梦了,要么天上真的有一架直升机在朝自己靠近。如果她再看得清楚一些,会发现直升机舱门半开,从里面探出两三个人影。其他两个人严实地守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女人,而女人朝下盯着形容凄惨的慕析,笑眼弯弯。很快地,直升机在慕析栖身的石堆附近降落,其实就在慕析眼前。气流大到像是要把慕析的头皮掀去,轰鸣声也剧烈到差点让虚弱的慕析失聪。慕析没力气动弹,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巫泉那边的人找上她了。但是……在不久之前慕析还能跑动的时候,她听见后方有声爆炸般的动静。荒原上什么都没有,慕析一厢情愿地祈祷是巫泉的基地炸了,然后自作主张当成基地确实已经炸开。这样一来直升机上的人就不应该是巫泉。会不会是南惜?慕析充满希冀地又把眼皮朝上抬了一抬,瞥见还没降落的直升机上有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个身形和南惜两模两样。还来不及看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如何长相,慕析拼了命攒上的一点力气也最终耗尽。四肢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堪,眼睛更不受控制地合上。慕析心跳变缓、血压持续降低,高烧下的身体也一点点变凉。在直升机降落所带来的猛烈气流里,慕析合上眼的前一刻,她好像看见上方的女人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还有一个像阳光那样和煦的微笑,她确实是从太阳的方向来。“回家吧,孩子。”-两排人整整齐齐从直升机上下来,最前面四个人把慕析放上担架。“肾上腺素。”“生命体征微弱,但她还活着,把她送到直升机上去。”“腹部一处伤口,身体各部位多处明显外伤。”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迅速把肾上腺素注射进慕析体内,对慕析的身体状况做出大致判断。女人不紧不慢从直升机上下来,来到担架旁,垂眸看向慕析脏兮兮的脸。她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果然不怎么样。“请给我们三个小时,我们会让她健康地站在您面前。”四人中有一个对她这么说道。“不用太健康。”女人声音轻柔,抚上慕析的脸颊,若即若离在皮肤上面轻触,“也不用能站起来,否则她还是会想跑。”“你还是没能摆脱我啊。”第89章南惜坐在南怜病床边看文件。文件上是机关对南家事件的官方通报, 漏洞百出程度让南惜这个亲历者忍不住发笑。不过坐在南怜旁边,她还是忍住没有笑。南惜能下床活动后,南之涯和南怜的真实情况就再也瞒不住她了。南之涯情况好些, 机关那边也需要她作为家主身份出面解决相关情况。她很快离开医院,只是腕上得戴着固定支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