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本该最有优越感的队长,却站出来替我说话了。
彼时,我还只是贪恋这一丝一毫的温暖,并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今天你高高在上教训我,明天我偷偷摸摸举报你。
……
挑粪的工作我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去适应。
这具身体虽然以前也为了唱戏练过不少苦功夫,但是总归还算是细皮嫩肉,终究还是比不上整天干这种重活的工人来得有熟练力气。
每天早上三点钟,我就要到粪水处理厂集合,然后,推着粪车去临西街。
临西街有几条十分窄的小巷,小巷里密密麻麻住了不少户人家。粪车推不进去,我总是将粪车推到巷口,然后背上粪桶到各家后门,挨家挨户地收粪。
粪桶满了,就将粪水倒到粪车里。
如此往复,一天基本上要背上80桶。
我的肩膀和手掌很快就被粗糙的麻绳一遍一遍磨破,总是旧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就不得不在这伤口上继续磨出新的伤痕。
手掌上很快就磨出了茧子,肩膀和背部也无一例外。我每天回家的时候总是累得头重脚轻,恨不得倒在地上就这么睡过去。
除此之外,我身上也渐渐有了一股味道,这种味道一开始是熏透了我的衣服,怎么洗也洗不掉,然后是我的双手,我的肩膀,最后渗透进了我的肌肤,仿佛蔓延进了我的五脏六腑。
如影随形。
我开始渐渐想要逃避,逃避人群,因为害怕看到他们捂着鼻子的样子,害怕看到他们嫌弃的眼神,开始一天比一天敏感……
所幸,和我一起住的楚煜城并不是很在乎。
说到楚煜城,他最近倒是干劲十足。
原先在戏园子里干活的那些伙计,戏园子被查抄之后,也被重新安排了工作,大部分是被安排到工厂里当工人。
楚煜城就在其中。
他现在被安排在了一个纺织厂,负责装货卸货。
纺织厂里其实有男女工人宿舍,但是楚煜城没有住在宿舍里,而是和我一起将这个小破屋捯饬了一番。
先是将原本大大小小破了不少洞的屋顶用新的茅草补了上来。
虽然下大雨的时候房屋里面还是会漏水,但是相比较来说,已经好了许多。
然后,将原本全是灰尘和蛛网的墙壁清扫干净,用草茎混着泥土将原本斑驳的墙面重新糊了一遍。
等到这些泥土干透,整个墙面已经是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出日晒雨淋的痕迹。
最后就是家里的那些家具,烂得不能再烂的几片破床板已经被楚煜城清理了出去,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一张二手的木床,虽然说,这木床有些旧了,四条腿都不一样齐,睡起来也是嘎吱嘎吱作响,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有了一件新家具时候的快乐心情。
很难想象,我们两个从小衣食无忧的人,竟然会因为拥有了一张破床而兴奋不已。
最高兴的是,一个月工作下来,我和楚煜城拿到工资了,虽然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都不到100块钱。
我们兴奋地规划着这些钱的用途。
“等再攒点钱,我们在这房顶上加装几根横梁,就可以盖瓦片了,这样,房子里就再也不会漏雨了!”
楚煜城已经能面不改色毫无顾忌地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还能和我一起畅聊未来了。
“攒够了钱,我们还能在这房子里整一条线路,这样就能有电了,晚上也不用抹黑了。”
“还有桌子椅子要添置……”
“后院还有一块荒地,还可以搭个灶台,围个鸡圈,养几只鸡……”
……
我们总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沉沉睡去。
带着惶恐不安和对未来的期待,走向未知的终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