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防备,飞装爪的牛皮袋就放在枕头边,直到二更初,邸舍逐渐安静下去,才合眼眯一小觉。 应小满:? “雁二郎?你最好别干下作事。信不信我揍得你满脸开花。” 某个似曾相识、细听却又不大熟悉的苍老声音说: 应小满人懵了片刻。 门外人说:“老夫是你父亲当年的京城旧友。这里的禁军小混账太多,我们找个稳妥地方说话。老夫想问问你父亲。” 灯光往门边晃了下,来人正好拉下蒙面黑布。她吃惊不小:“——老人家?” 灯下显露出来人斑白的头发。浑浊的眼睛此刻精光毕露: 秋雨淅沥。大理寺官衙笼罩在朦胧雨帘里。 “卑职奉命跟随郑相行踪。” “离开河童巷后, 郑相又拜访了家住城西的一位大儒友人, 逗留半个时辰离开。” 殿前司都尉退下后,十一郎皱了皱眉,对晏容时说:“所以,昨晚郑相去城西拜访友人, 顺道给河童巷旧友家的老仆送去些衣裳财物。举动并无可疑之处。” 晏容时提笔在线索凌乱的白纸上写下: 抬手点了点纸张上的新关系:“所谓老仆,一定是严家的老仆?并无任何人可以证实这点。” “殿前司禁军再盯几日。”晏容时折起白纸, 以镇纸镇住:“如果落下干系, 被人追责, 我担着。” 很快进来两名大理寺捕头,行礼后却不敢起身。 “从下午蹲到夜里,动都不动。” “老仆吃完郑相送的面,又跑回自家大门口原地蹲着,动也不动,跟个石像似的。小人等盯梢到夜里,一不留神,就……就眯了会。” —— 前后两个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的田埂间。 盛富贵呵呵地笑:“用不着。” “耳朵确实不大好,但周围这么静,听得见。” 应小满脚步停住,不肯进雨棚子,手按住腰间挂的飞爪。 空下来的雨棚子里,他弯腰攥了把被褥,有点湿,但没身上湿。他不怎么在意地把被褥又裹身上,招呼应小满坐近说话。 应小满坐在雨棚子对面,带着三分警惕,七分诧异,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 “呵呵,岂止是认识。你爹当年身手好得很。老夫一眼相中他的好身手,把他留在身边多年……” 与此同时。 住满的两百余间房舍被禁军挨个踢开,入室搜寻一名“头发斑白、眼有白翳的老贼”。 空空荡荡的甲字二十六号房门敞开,义母抱着阿织站在门口,惊慌万分。 雁二郎肩膀上还扎着匕首,顾不得拔,先沿空屋走一圈,对义母说:“没有打斗的痕迹,斗笠也被带走。我猜是小满自己出去查看动静了。她身手我试过,跟旋风似地,想无声无息把她掳走可不容易。” “飞爪被她带在身上。” 雁二郎的心思立刻就歪了。 义母气得在背后怒啐一声。你才私奔!这雁二郎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应小满戴着斗笠,腰间挂飞爪牛皮囊,除了身上淋湿几分,人安然无恙。 心不在焉,脚步发飘,几步飘到义母身边:“我没事,回去歇着吧。” “娘,回房再说。” 义母总算放下心来。但虚惊一场,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分开,两大一小挤挤挨挨在一间屋里住下。 又不放心地问:“这回找上门的,又是你爹哪个京城旧友?又来坑咱们了?” “开口问起我爹怎么去世的,我说生了场重病,治不好,去年腊月走了。又问我爹的坟头在哪里。我说埋在老家山上。盛老爹叹了口气,说,英雄埋骨无名处。” 听应小满说义父瘸了条腿,进不了深山打猎,以至于家里很多年只能勉强温饱时,意外地沉默了很久。 应小满自己也不知道。义父从来不跟她提这些。她只知道义父来到村子落户时,腿已是瘸的了。 “最后他问我,老家那么远,为什么要来京城讨生活。我告诉他,爹爹临终前念念不忘,让我来京城给他的主家报仇,还要我去余庆楼归还五十两银。盛老爹哭了。” “当真哭了。”应小满回想了想,抬手做出个老人抹眼角擦泪的动作:“就这样。” “你爹在京城那几年总算没白活。总算有个知根知底的老朋友,真正心疼他。你爹旧友他人呢,我也出去见见他。” 应小满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提。 义母:“……啥?!” 禁军拔刀警告,把闹哄哄围观的住客全赶回房。 雁二郎便吩咐:“赶紧的,热水细布金疮药准备好。等小满走到二楼楼梯中央那时候,拔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