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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都到胥州要一个月的行程。
平时的话,晏辞很愿意一边赏景一边赶路,路过哪处景色好的地方便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但这次不行,两匹乌越骊已是脚力非常,日行千里的主,这次除了睡觉喝水,几乎都在赶路,可晏辞依旧觉得这段路程从未像今天这样慢过。
一向爱笑小予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一路上一直安静趴在顾笙怀里,两只大眼睛一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也不怎么笑了。
晏梅初和晏月疏依旧是平时的样子,晏梅初平均每个时辰醒一次,醒了就哭,把晏月疏一起吵哭。
就这样他们终于在月底回到了胥州城。
胥州依旧是晏辞记忆中的样子,城门口挤满了熙熙攘攘拿着路牒等着进城的人。
晏辞此行并未惊动旁人,但由于他如今已是京官,那守城的官兵一见他的路牒立马将他迎进城。
先前的胥州知府薛梁,因后来被查出其子薛檀肆意虐杀无辜之人而受到牵连,如今早已贬官外调。
而此时站在晏辞面前的,乃是刚刚上任的新的胥州知府,这新知府以为他是上面派来考察的,有意示好,晏辞便顺便向他打听了秦家的去向。
见晏辞对秦家感兴趣,知府也不敢多问,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他说秦家在天子大赦后便举家搬离了胥州。
毕竟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就算秦家继续留在胥州也会遭人口舌,至于去哪里他不清楚,但是可以帮忙查查。
于是知府立刻吩咐了几个人下去查卷宗,晏辞趁着这一会儿随意与他聊了几句,有意无意地向他打听秦家的情况。
“本官先前有个朋友和秦家是亲戚,这次我是受他所托,帮他问问秦家的情况。”
知府叹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那秦家本来死罪难免,却幸运地赶上了大赦。可虽然死罪可免,但是家产皆已被没收充公,原本府中的下人也是全部遣散。”
“就连秦家那圈山而建的宅子也已经被官府没收,等着变卖。”
晏辞拿着茶盏的手一顿:“那秦家众人呢?”
知府笑道:“说起来这秦家一众运气是真的好,赶上了大赦不说,他家那老太太本来在牢里重病一场,眼看就不行了,结果不知怎地吊着一口气硬生生熬到出狱。”
“不过他家那个小公子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是个读书人,因为这事这辈子怕是入仕无望,着实有些可惜。”
晏辞有意无意地问道:“他家不是还有个老二吗,现在怎么样了?”
“大人是说先前杀了人本来要秋后处斩的那个?”
“后来调查之下发现事情另有隐情,听说那人是为了救人才动的手,按照律法可以酌情量刑。”
那知府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了起来:“倒是他那个夫郎,是个很有意思的哥儿。”
晏辞于是一副好奇:“他的夫郎怎么了?”
“他那夫郎是城内一个富商叶家的嫡子,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出了这事后,叶家用尽了关系想尽办法将他家儿子从牢里提出来。”
“原本当时只要那哥儿同意与秦家老二和离,从此便算与秦家再无关系,根本不用遭此磨难。”
晏辞问道:“然后?”
那知府笑着摇头:“谁知那哥儿就是不肯在和离书上签字,跪在地上差点被他爹活活打死,那叶家老爷也是心狠,当即与他断了父子关系。”
“说来这哥儿也是可怜,生了个儿子死在了牢里,夫家又犯了这等事,他倒是个刚烈性子。”
晏辞没再接话。
见他没有说话,知府也识相地不再多说。
片刻后负责查卷的官吏回来了,将一卷卷宗交给知府,知府立刻恭敬地递到了晏辞手上。
晏辞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秦家最后出现在胥州东北方向一处叫做上良县的地方,那里地处偏僻,车马难行,居民大多自给自足。
知府当晚上留了他们在府里用膳,第二日,晏辞便携着家眷离开了胥州城,朝着上良县出发。
那知府没有说错,越往东北走,道路便难走,路上行人也越少,等走到中午时,路两旁满目皆是农田山林,再也看不到商贩走卒。
晏辞按照卷宗上所记,找到了上良县附近一个村庄,将马车停在村口,让琳琅下去打听消息。
村口坐着乘凉的农妇朝他们的马车看了一眼,接着伸手朝一座山上指了指。
晏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是一座树木繁茂的山,在重重翠绿之下的半山腰,隐有炊烟升起。
琳琅驱车到了山脚,再往上马车便再难上去。
晏辞索性下了马车,他怀里抱着小予安,另一只手携着顾笙,身后跟着琳琅和璇玑一同往山上走,其余人便守在山脚。
那山路颇为崎岖,简直就是在杂草间找路,走上片刻便要歇上一歇。
晏辞自诩体力不错,片刻后也出了汗。他抬头看着上面隐在山林中的路,若是秦家真的住在这种地方,他们每天都怎么上山下山的?
小予安趴在他怀里不哭不闹,只是用一双小胳膊紧紧抱着晏辞的脖子,眼睛水汪汪的,瘪着小嘴,面上的神情分明是担心晏辞一不留神把他掉下去。
好在有琳琅和璇玑开路,这路走得也没有太艰难,直到半山腰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座平地。
这平地明显是人为收拾出来的,地上晾着桑叶,谷子,而再往前走,两旁还放着养蚕的架子。
而在那些蚕架之后,晏辞看见了一座孤零零,立在山间的草房,草房上炊烟袅袅,未到跟前,已经闻到了柴火燃烧发出的味道。
顾笙在一旁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的手。
几人行至门口,见草屋那摇摇欲坠的门扉半掩着,琳琅上前一步走到门口,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抬起手敲了敲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