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楼门口的地面上聚集着大量彩色的碎屑,有几个老仆正拿着扫帚低头打扫。
空气里残留着一丝还未散去火药味,看起来像是昨夜自己睡着的时候,外面放了烟火。
芳华楼以及一整条流金街上的店面,营业时间与外面不同,是完全日夜颠倒的。
白日关门,而晚上灯火彻夜不息。
所以此时日上三竿,正是花街休息的时候,门外或者说整条街都十分冷清,两侧的楼都闭着门。
晏辞带着璇玑往外走的时候,整条花街就他们两个人,就连脚步印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都很清晰,两个人非常醒目。
不过不时有昨晚喝大的人从楼里走出来,“咣”的一声睡死在某个墙角。
看得晏辞直皱眉,一边避着他们一边加快脚步想离开这里。
他本来出来的就匆忙,直到出门才发现衣襟折进去一个角,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细心整理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带着不确定语气的声音——
“…晏公子?”
晏辞豁然抬头。
在他的视线中,流金街街口此时正站着一个拎着药包的鹅黄衫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
魏迟显然是从这边路过,此时还停下脚步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接着又探头看了看他出来的地方,然后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在他眼下的乌青和凌乱的衣襟上一一扫过。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晏公子这是刚从…出来?”
晏辞面色僵硬,一时没明白他这个省略的意义在何处,内心却是生怕他去顾笙面前胡说八道,赶紧正色起来,严肃道:
“…我是来听曲的。”
魏迟闻言了然地点头:“晏公子不用解释,我明白。”
你明白个锤子。
“…我说,昨晚不是琼花宴吗,我是跟朋友一起来听曲的。”
“还是晏公子能力出众。”魏迟笑了笑。
他语气不辨喜恶,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在里面。
“我从小长在胥州城,直到现在都不认识能带我去琼花宴的朋友。”
晏辞抬头看向他,在心里略一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他微微抬手给自己看了看手里的药包:
“我是来抓药的。”
依水巷本来就在流金街附近,从那边出来必须经过流金街才能回到城北。
魏迟指了指依水巷方向,回头与晏辞笑道:“晏公子是要去店里还是回家?若是回家,正好我们顺路。”
北康坊比蕴墨街要更靠北一些,但方向却是一致的。
而晏辞这次来芳华楼本来就是被秦子观接出来的,这时也没有马车可坐,况且他此时一身狼狈,看着不大雅观,自然是不好直接去店里的。
然而晏辞内心深处也不太想跟他顺路,于是看了他一眼:“...可我身上还带着香。”
“是苏合香吗?”魏迟了然,微笑道,“我只有闻到花香时才会感觉不适,晏公子不必多虑。”
第175章
话已至此,晏辞心里最后一点儿希冀也没了,他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既然顺路,便一起回去。”
他与顾笙这表哥迄今为止只见过两面。
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场乌龙,这人每次与自己说话都带着得体温和的笑。
许是因为魏家那个叫依云的哥儿一句“青梅竹马”的缘故,他内心最深处对此人有一点点小抵触。
而且这人与人说话时,每说两句便要轻咳几声,一副病弱文雅公子的样子。
晏辞与他一起走的时候,生怕他又对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或者说对自己这个人过敏,于是刻意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就这样走出一段距离,忽听魏迟问道:
“芳华楼的琴师…应该很不错吧?”
晏辞转头看过去,只见魏迟唇角带着一丝谦和的浅笑。
他敷衍地点了下头,魏迟却自顾自地开口:“我先前听人说,那楼里一晚上就要耗尽数千两的酒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若是听那花魁一晚上的琴曲,怕是要花光普通人家几年积攒的银钱。”魏迟悠悠道,“也不知这种追捧是幸还是不幸。”
“普通人想来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听琴。”晏辞淡声道,“我也是借了朋友的光,有幸欣赏一次。”
他不太想在芳华楼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于是转移话题:“说起花朝节…魏公子之前说的十二花令游应该也快到了吧,魏公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从卓少游口中以及魏迟上次邀请他去家里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这个十二花令游。
晏辞记得上次去魏迟家里,他还问自己需不需要一张入场花笺,但自己当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魏迟依旧文雅礼貌地笑着:“自然是有准备的,毕竟诗会上都是胥州有些名头的文人,若是准备不好上去丢丑,岂不是要成今年的笑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