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拿自己的命、拿翠儿的命、拿整个贺家的命来赌魏长天“大发善心”。
所以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能做的便只有将翠儿拱手送上,或许还要陪着一副笑脸,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情愿.
这绝情么?
若放在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故事里,无疑是的。
甚至他可能还会因此而遭到那些置身事外的听客的不屑讥讽。
但贺景有的选择吗?
毫无疑问,答案是没有。
当然了,若站在上帝视角,现在讨论这些好似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事实完全是贺景想多了,魏长天不会要求带走翠儿,他也不需要做出选择。
但此刻贺景的无可奈何其实恰好解答了关于魏长天身上的那种矛盾。
要知道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绝情”并非是他们的本意。
所以,魏长天此前时而“绝情”时而“宽容”也不是因为他精神分裂了,而只是因为他也是时而“没得选”,时而“有的选”而已。
而若站在这个角度来想,魏长天其实一直没变。
即便做到不如萧风、许全等人那般,但他自始至终最起码做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有的选”的情况下,他始终选择了.
善良。
翌日。
当清晨的薄雾在一片狼藉中散尽之时,喧闹了一夜的京城终于归于平静。
经过昨夜的清荡,城中所有“抵抗力量”皆已被剿灭,那时不时响起的厮杀声也彻底消失不见。
至此,这场大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大乾守军在此乱中战死八万余人,投降三十万人。
而义军方面的总体损失大约在五万左右,其中天狗军有一万多人。
战死万余人,伤者同数,这是天狗军自打建军以来的最大一次伤亡。
甚至在奉元大决战时天狗军都没死这么多。
但魏长天也没办法,毕竟相比于那些人心涣散的所谓义军,他只有让天狗军来打头阵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好在天狗军现在的建制已经扩大到了五万人的规模,这些损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很快就能恢复。
“相公,今天先去哪里?”
小院中,在天亮前稍稍休息了一下,魏长天很快就起了床。
杨柳诗一面帮他穿衣服,一面问道:
“是先去天狗军那边看看,还是先去皇宫见苏启?”
“.先去皇宫吧。”
魏长天稍作思考:“天狗军那边让许全先暂且盯着就是,等回了大蜀再好好论功行赏。”
“嗯,那奴家这就去令人备车。”
点点头,杨柳诗很快转身走出了房间。
而魏长天则是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战报”。
那一行行数字并不大,但却代表着数以万计的生命。
不过就如魏长天此前跟苏启所说的一样。
对于一场颠覆了一个王朝的大战而言,这个数字已经算是很少了
一炷香后。
走出小院,跟杨柳诗一起钻进马车。
张三扬鞭挥在马臀上,车子旋即缓缓驶动,向着巷口驶去。
“相公,你与我说说昨日的事呀!”
车轿中,憋了一晚上的杨柳诗终于逮到机会,想要问问昨天在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毕竟当时各方探子都不敢进宫,义军方面的细作也是一样,没人知道当时魏长天是怎么追杀景国青的,后者又做了什么抵抗,竟然能坚持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而现在景国青又死了,所以知道整个过程的无疑便只剩下魏长天一个了。
杨柳诗很明显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因此一上车就波不急待的发问。
然而她等了半天也不见魏长天回答,仔细看时才发现后者正看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公,你看什么呢?”
一脸不解的顺着魏长天的视线看去,目光中却只有一扇紧闭的院门。
杨柳诗不禁疑惑道:“相公,到底怎么了啊?”
“啊,没什么。”
收回视线,魏长天这才回过神来:“你刚刚问什么?”
“奴家刚刚问昨日在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柳诗有些古怪的看了魏长天一眼,小声嘟囔道:“相公不愿意说就算了,何必装作听不见。”
“哈哈哈,我是真没听到。”
魏长天笑了两声,伸手将车帘合起:“方才在想些事情。”
“哦,那相公现在可曾听到了?”
杨柳诗明显不信他的说辞,但也没再问,只是白了他一眼:“可以说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
魏长天笑着应了一声,顿了顿后便在杨柳诗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说道:
“昨天啊,我追着景国青进了皇宫。”
“然后他就跑,我就追。”
“最后他被我追上了,我就把他杀掉了。”
“.”
一共三句话,不到五秒钟魏长天就说完了。
然后又过了五秒,车轿中便响起了杨柳诗后知后觉的叫嚷声:
“相公!你、你就知道拿奴家打趣!”
“你这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什么叫他跑我追!奴家不信景国青还能跑上足足一个时辰!”
“哼!奴家不要与你讲话了!”
“哈哈哈,生气了?”
“奴家没有生气!”
“嗯?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么?”
“相公!你.那奴家从现在开始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你想听我跟你说就是了。”
“唔?真的么?”
“你不是不说”
“相公!!我、我真的生气了!”
“哈哈哈哈.”
“.”
在杨柳诗的叫嚷声和魏长天的笑声中,马车慢慢驶出了小巷。
张三对魏长天和杨柳诗时不时的“打情骂俏”早已见怪不怪了,此刻连头都没回,只是认真驾着车向皇宫疾驰而去。
晨风拂过路边的野草,一滴露珠坠下,一轮朝阳升起。
旧的落幕,新的开场。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