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偷偷摸摸靠近的时候, 其他人各自专注着面前之时, 都没能察觉。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就被迷之杀手小姐那声惊天动地的“你被蚊子咬了”给震慑在了原地, 脑中本来还很活跃的思绪顿时间短路。 “……” 不知道这是梅林从哪儿找来的屋子。 他沉默。 梅林还拉着西里尔的手, 直到现在都没放开。 两人起初都没有说话, 就是这样默默地对视。 “……哈哈，我看你被突然冒出来的好几个阿尔托莉雅包围, 好像很困扰的样子，就……出手帮忙了。” 他眨着眼睛注视西里尔，嘴角很是紧张地抿起，再往上勾，扯出来的就是一个试图显示出乖巧无害、但效果却尤为僵硬的笑：“其实我知道，西里尔你不需要我帮忙啦，但是，你可能会不好意思拒绝阿尔托莉雅们的……嗯，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来帮你了！” 被西里尔无视着丢下的梅林阁下此时又恢复了精神，花也重新飘了起来，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紫色的眼睛亮亮的，也很好看。 结果西里尔还是没有说话。 也不继续欲言又止了，西里尔微微摇头，就从不知所措的梅林身边走过，径直过去，摸索一番后找到了卫生间，随手关上卫生间的门。 没有隔多久，西里尔就打开门，从卫生间出来了。 被撇在外面的梅林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西里尔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只是，把先前没有扣到最顶上的上衣扣子，不动声色地扣上了。 如果梅林真的毫不知情，指不定会这么疑惑地问上一句。 “梅林阁下。” “您，好像很紧张呢。” 是么。好吧，就当做真的是这样吧。 在短暂的沉吟过后，他再开口，也是刻意略过了在他看来十分敏感的话题，直接道：“先不说别的，突然把我带到这里，还是当着姐姐……们的面，您，有经过深思熟虑吗？” 西里尔的眉头极难察觉地皱了一下。 依照梅林阁下以往的表现来看，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但是，在这里，西里尔审视着魔术师茫然中带着点不安的脸，莫名觉得，可能会破天荒地是前者。 “……迷之杀手小姐说的最后那句话，您听见了吗？” 梅林的确很疑惑，同时，还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仿佛自己刚好错过的那句话，将决定他的生死……喂，不会吧，应该不可能这么夸张的吧！ 可是，只要再看清楚西里尔此时的表情，梅林心中这点渺小的侥幸就可以宣告消散了。 “我本来还有一件事想问您，既然您没听到，那我就不问了。梅林阁下，您……好自为之吧。” “等等，这宣告死刑一般的话语是怎么回事，我到底错过了多么不得了的宣言——啊，西里尔。” 金发青年神色淡淡，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便走向了这间屋子的正门，似是要出去。梅林赶忙问道：“你想去哪里？”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他的事情，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亦或者跟彻底搅浑了的圣杯战争相关的麻烦事儿，全都是留了半截没能解决，堪堪地悬在那儿让人挂心。 “——西里尔！” 脚步被迫顿住，身子还受到力量的牵引往后仰的那一刻，西里尔的眉头终于皱起了，眉宇间浮现了几丝烦闷的纹路。 魔术师的臂膀从两旁环绕上来，将他紧紧抱住之时，西里尔的背刚好撞上了魔术师的胸膛。当梅林的双手收紧，这就是一个再亲密不过的姿势。 “梅林阁下……” 他的嗓音应该加重些的，但不知为何，竟然这么轻：“您这又是什么意思。请您不要插手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梅林低声道：“真的不需要这么着急……我知道的，你已经很累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就算是我，也觉得一下子忙碌起来真是累啊，更何况你呢。” “是的，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太多事，连点空隙都没有，你这样，是不行的。”梅林说。 西里尔本应当这么反驳。 他微沉的眸光不得不轻微闪烁。说谎。 而且，没能分在充裕的时间，是全部挤在一起急躁地涌过来，就像堆积到一定程度终于倾泻而出的洪水，声势惊人浩大，大有吞没掉平静的一切的趋势。 找到了间桐雁夜，把情况极其糟糕的男人安置了，他就开始熬制魔药。 把小姑娘顺利救出的接下来，他又很麻烦地被换衣服的事情困扰，只好又出门，找到了恰好也在这个世界的阿尔托莉雅姐姐那里。 从阿尔托莉雅姐姐那儿离开，他本来是要再回到租住的小屋里的，结果，黑圣杯又苏醒了，把他吞噬了进去。 这一漫长的期间，西里尔承受的疲惫才是最沉重的。 能够勉力让自己的意志不被侵蚀得动摇，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他还要竭尽全力，让黑圣杯能够看清他的决心。 西里尔对这个结果并不算满意。 因为这个，本就沉重的心情没有得到多少纾解，反而更往下沉。 但，跟在他身边的梅林竟然还是发现了。 一个阿尔托莉雅就已经很麻烦了，更别说复数。 他就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西里尔收拾完果不其然拉完了仇恨的兰斯洛特卿，还没歇下来喘口气，装扮成圣诞老人的阿尔托莉雅就火速把他抢走……什么？！ “正牌男友”看到那一幕，不用说，心情实在是太不可言说了。 忽悠对“saber”十分执着的迷之女主角x过去捣乱，算是计划之一，梅林需要她给自己打个掩护。 ……并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请务必理清楚这一点。 抛去别的不说，西里尔算是有好长一阵子没有合过眼了，阿尔托莉雅们的出现，只会再消耗掉他本就衰弱的心力。 至于……为什么他就这么肯定自己一定会被暴揍呢？ 他还对西里尔那句“好自为之”很是在意，总觉得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啊。而且，西里尔把上衣扣子全部扣上这个举动…… 真的，他之前就把实话全部说给西里尔听了：因为情难自禁，他没忍住，亲了亲他。 现在全部回想了一番，梅林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做法是正确的，西里尔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梅林能够感受到，他所抱住的这具躯体实在是太单薄了。这让他，不禁地想起了以前……那个重病缠身的公爵阁下。 那时候，与公爵相依而坐的魔术师侧目看去，就见到，在阳光之下，美丽的人的肌肤犹如透明的雪，仿若下一刻就会被暖光融化，消失在温暖的春天里。 梅林不想再看到他在阳光中融化。 在沉吟过后，西里尔还是颇为倔强地坚持。 他就——被梅林抱起来了！ 眼前的景象忽然摇晃了起来，待到清晰之时，他看见的便成了魔术师垂在耳边的一小缕白发，还有藏在发下的花瓣状的耳饰。 梅林阁下说是魔术师，却跟体力不行的西里尔完全不一样，力气出奇地大，一下就把西里尔横着抱起来，还能够行动自如。 他直接把他抱进了这间屋子的卧室，放在床上。 然而，西里尔实在是诧异，没想到梅林阁下这般当机立断。 他的固执也一点也不少，想着自己挂念着那一边的事，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相隔的距离，其实差不了多少。 因为他们离得是那么近，点点呼吸都在鼻尖处交缠。 “不用这么操心，阿尔托莉雅……们，她们那儿不会出事的，顶多吵一吵，打一打，再闹一闹。” “毕竟阿尔托莉雅是我的弟子呀，年龄也确实相差了……嗯，嗯，这个危险的话题，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他随即说起了别的事来转移西里尔的注意：“ 这儿是你租的房子的楼上，下一楼就能见到你的顾客，很方便吧？所以 “……” 这一晚，真是极为漫长。 梅林很体贴地帮他脱了鞋，再把被子扯过来盖好，顿时间，安眠的氛围更浓，空气里仿佛都充斥着困倦的因子。 西里尔的话音更轻了，而且带上了明显的困意。 “担心什么？没关系，我帮你留意就好了。”梅林道。 梅林只当他这操心的脾气改不掉，还是在为此时大概混战在一起的阿尔托莉雅（复数）忧虑，也就没有多问。 “梅林阁下……您还是不知道吗。” 西里尔的嗓音越来越轻了，看得出来，这么疲惫的他一经放松，就被沉重如山的睡意倾覆上来，没过多久就会入睡。 “我应该对您说过，如今的我，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您，所以，才想着干脆不要再见……” 对，西里尔这么对他说过，他不理解其原因，到现在都没能理解。 也许，他自己也在这拖延的时间里思索，最终还是没能理清思绪。 “我曾经想过，到底要不要如姐姐所愿，把仇恨继承下来呢……没有必要。很快我就发现了，无论是复仇还是怨恨，都比不上竭我所能，去做更多能够帮助到他人的好事。” “我对您心怀感激，花之魔术师，梅林阁下。但我，其实并不喜欢您的冷漠。” ——西……里尔？ 他甚至无法发出一句完整的呼唤。 梅林心烦意乱地想。 ——没有察觉。 他只记得，只看见浮于表面的美好的画面。 那个方向就是梅林出现的地方。 他期盼看见公爵金子般璀璨的发，又期盼从那双清澈柔软的眸子里窥见碧波微荡。他期盼，看见公爵阁下露出或是喜悦或是幸福的笑容。 梅林却从始至终都没能想到，他的公爵阁下，注定无法得到幸福。 又从诞生的那一刻起被病痛缠绵，他去不了想去的地方，做不了想做的事，没有朋友，亲人离他而去，直到生命终结，都没有几人能够陪伴在他身边。 梅林知道此刻，才勉强明白了，那日在阿瓦隆的最后一次见面，拒绝留在仙境、毅然赴死的公爵明明那般脆弱，他说出的铿锵话语，为何会猛烈地撞击自己的心。 原来。 “对不起……” 人类的情感太复杂，太麻烦了。 一个人杀死了另一个人的亲人，还活着的人不顾一切要找凶手报仇，这大概是“恨”。 就像他曾经劝说摩根放下仇恨与亚瑟合作，却差点被暴怒的摩根捉住掐死时，狼狈逃跑的梦魇的确不懂，为什么摩根就是不愿意放弃恨意，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对不起。他只能这么说。 “不。”跟那次在仙境内的对话竟格外相似，西里尔仍然说：“我不想憎恨任何人。” 闭着眼，西里尔似在自言自语。与其想把这些话倾述给魔术师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的性格说不上温柔，但是，很可爱。我们见不到彼此的真容，却每天都能相见，晚上，我会给她念今日读过的书，就算真的累，浑身都在剧烈地痛，但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我就会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 逐渐熟悉起来的刺痛又袭来了，他定定地望着眼前这始终平和宁静的面容，实在不能、也莫名地不敢去想，一直将痛苦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青年，究竟独自忍受了多久，又经历了多么沉痛的折磨。 “我真的想过，要和她在一起，我愿意包容她的一切，她，让我感到心安……” “所以，您说，我怎么分得清。” “您到底是和我有过切实友谊的魔术师阁下，梅林。还是我真心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儿，梅莉？” 后面的话音，终是慢慢地淡了下去，比呼吸声更轻。 而梅林纵使被这些看似平淡的话狠狠地震撼到了内心，他扣住西里尔的手指颤了好几下，神色被室内的黑暗覆盖。 就这样吧。 不是单纯地为了找出能让西里尔回心转意的解释——不对，如果这么想，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会因为不变的这样的想法彻底失去希望。 …… “——嗯？直面错误？这个世界的梅林老师，你能说清楚吗，你犯下了什么错误？” “啊啊啊！就是他，好心的刚好路过的给我指引方向的魔术师——唔哇，原来斗篷下的真面目真的是你，在哪里都是这个德性的老师啊！这个世界的老师是saber吧，不管了用剑的就是saber！别的saber都不管了，你，必须第一个清除！” “啧，还跟他废话什么，直接宰了吧。” 如果说此前，梅林还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痛和自责中，捂着胸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哈哈哈哈阿尔托莉雅，真巧呀，没想到我们还能亲切会面——话说这一点也不亲切吧！” “他不会醒的。毕竟，梅林老师你肯定会逃跑，我们到外面去，就不会吵到他了。” “好久不见，梅林老师。” 这一道最熟悉不过的嗓音。 “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想在这里见到你。嗯，老师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向我解释一下？” “算了，你还是不要解释了。aer说得有道理，先动手就行了。” “虽然这是我个人的恩怨，但，既然你们都是‘我’，也来到了这里，就说明你们和我一样，有着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愤怒。那么，达成共识。” 梅林：“喂！！！喂喂喂！！！等等等，我可以解……不要这样！！！” “阿尔托莉雅果然就是灾……哇哇啊啊这都能找到我？！唔噗——什么，谁开的宝具，你们的御主能不能管一管……我的天，还自带无敌贯通？作弊啊！！！！！” 现在才回家实在不好意思，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