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章, 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他站在无尽的花海中，显得如此渺小。 手指勾动到了一点花瓣间残留的露水，衣衫单薄、但却未被四周美景淹没过存在的美丽青年虚抬起双手, 和煦的微风便也吹拂着他, 从指缝间穿过, 轻抚起他柔和的面容。 西里尔对仙境的一切感到新奇。 这个表现, 就像方才他平静说出的那番话——说, 魔术师总是在俯视他的那一句——只是浅浅淡淡吹拂过去的风，消失后就等同于不存在, 根本无需在意。 他不仅没能当做没听见，还在此前的那一刹那, 面上显露出了一点类似诧异的表情。 “……啊, 对，这里就是阿瓦隆，只有转生的灵魂才能经过, 精灵们生活的理想之乡。” “果然啊。”西里尔轻轻地舒了口气，复又微笑：“真是奇妙，仙境和我的想象竟然一模一样。” “嗯……算是吧。” “真好。”西里尔笑，仿佛真把自己不久前说的那番话遗忘了：“没想到，最后还能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 “梅林阁下，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那些地方都在哪个方向吗？” 魔术师：“……哎？” 以为自己来到梦中仙境的公爵阁下，跟他所想的样子不一样。 似乎，更轻松。 似乎，更有活力。 他说话的语气都比魔术师印象里要重一些，好几抹惹人注目的光在他眉宇间飞扬，继而点缀进了翠色的眼眸里。 “您……” 他终于深深感受到了，发生在西里尔身上的，是名为“生机”的重大改变。 西里尔从小到大，都是病弱的，柔和的，仿佛一汪平静无波的小小碧潭。 唯独此时，当魔术师发现，明明就快要走到终结的青年呈现出的精气神，竟然贴上了活跃的标签。 “您……您想去看吗？” “阿瓦隆太大了，分成了好几块儿小的岛屿，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中心，要往别处走的话……” “不，我的意思是——” 所以，最后脱口而出的就成了：“请让我作为向导，带领您参观，您觉得如何？” 忽然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但在魔术师试图揣摩他的心意之前，西里尔就颔首了：“如果不麻烦的话。” 他们没有涉及多余的话题，就仿佛真是在此地悠闲游览一般。 他对这个仙境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显然来了无数次，早已经是常驻之人了。 西里尔放心地在魔术师的带领下四处观赏。 魔术师说的一点也没错。隔绝于世的仙境阿瓦隆中，就只有纯洁的精灵能够长久停驻。妖精和仙女们生来就在这里，一起生活了几百年几千年，大家都很熟悉。 “哇呀呀——好可怕——” 西里尔连妖精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眼前就飞舞起了从花丛中溅开的漫天花瓣。 “……我，真的很可怕吗？” 魔术师：“噗——咳，怎么会呢，再没有比您更友好的存在了。” “也是我不对，应该提前打一声招呼，向它们问好的。”西里尔托腮，沉痛反思。 西里尔有些遗憾，但还是应道：“好啊。” 本来的确十分遥远的路程，就因为魔术师主动加入的讲 漫步的时间，全被从他口中娓娓道来的动听趣闻遮掩了过去。 不似之处，地点算一个，形式也算一个。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公爵。 曾几何时，“故事”之于他，便是不知位于何处，也不知何时能及的远方。 但是，那片森林是生长在沼泽地中，他们需要乘坐停靠在岸边的小木舟，自己划到森林里面去。 可在他们靠近之前，木舟竟没有被拴紧，风先一步从后方掠向前，一下子将摇曳的小舟倒推了出去，眼看着就要进入沼泽地的深处。 西里尔看到，不由得惊呼。 正想要说，没关系，他可以用魔术让小舟再飘回来。身边的青年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居然下定了决心，快步向前跨了出去。 在舟身的剧烈晃动之后，接踵而来的是水花四溅的哗哗声响。 初时因为没站得稳，他和小舟一起摇晃，险些摔倒，但好在及时把舟桨插入沼泽底的淤泥，才成功地支撑住了身体。 西里尔庆幸地松了口气，额角滑下了一滴汗水，但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翘起。 可西里尔自己似乎一无所觉，只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便笑着向前伸出了一只手：“快来吧！梅林阁下。” 魔术师却没有及时回应。 在这个地方，不再被病痛折磨的公爵绽放出了此前从未见过的最耀眼的光辉。 “十分抱歉。” 魔术师坐在小木舟上，不知是傻了还是呆了，居然真让西里尔自己划船。 “什么感觉？”西里尔起初没能理解，但话音方落，他就反应过来了。 摇摇晃晃的小舟从灰暗幕布般的林间穿过，似乎没过多久，就顺利地在最中心的独立岛屿边缘靠岸了。 湖水澄澈，宛如明镜，又仿佛天上星河之水倾倒在了这里。不知从多言的地方飘来的花瓣轻落在湖面，这才扩散出了层层涟漪。 对此，魔术师也只能表示遗憾，仙女虽然不胆小，但相当容易害羞。她们不想现身，那么就算他来喊，也喊不出来。 他心态很好，一点也不沮丧。 走了这么久，他终于感到疲惫了，正好，就在风景宜人的湖边休息休息。 两人的目光没有交汇，而是都往前看，着落在倒映出四周树影的碧波之上。 连风声都被屏障般的高树挡在了外围，没法漏进来。 他应该是来劝说公爵阁下留在阿瓦隆的。 所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梅林阁下。” “阁下，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魔术师的反应慢了半拍，但西里尔仍是一笑。 魔术师不解：“什么为什么？” “您的目光无法让我寻找到温暖。” “现在，我明白了。” “原来您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在魔术师错愕后归于诡异平静的视线里，西里尔的语气出现了改变。 “……” 这话的意思，似是公爵不满于他直到最后才伸出援手……不对，这也算不上援手。 “不，请您相信，我绝无这个想法。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怨言，如果真有怨恨，也只是对我自己。” 魔术师的思绪尚未从不久前船上的公爵向自己伸手的画面挣脱出来，也未参悟透彻这句“自己的心”是什么意思，西里尔就站了起来。 不止是语气，在看起来柔弱温顺的金发青年的脸上，神色也出现了改变。 “……您还是想要回去。”沉，“可能正因为我不是人类，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以及——追求。我无法理解，您为什么非要做这个选择。” ——您真不如留下。 不能理解啊，真的无法理解。 想不明白。 他的面上是激昂，是多年来沉淀下来终有一日迸发的愤慨，正在燃烧的也不是火，而是被躯壳所禁锢的倔强的灵魂。 “不能尽情奔跑，不能大声歌唱，不能有激烈的情绪起伏，不能用我自己的双腿走去遥远的地方。只能听，只能看，只能触碰就在身边的最近的事物，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能做什么？连仇恨的资格都不属于我，我也没有去恨，去怨的余力。所以，我想通了，只想用我这点渺小的力量，尽可能地去做更多的事，哪怕它就快要熄灭——” 湖面却荡开了惊惧般破碎开来的涟漪。 西里尔话音重归平淡。 他在反驳。 在回归只会带给自己痛苦与绝望的世界之前，这个不是人类、却比人类更像人类的金发青年与魔术师擦肩而过。 “这是我所做过的，最美的梦。” 魔术师注视他的背影，没有开口说，他们之前定下的参观点还剩下花海中心那座可以看到乐园尽头的高塔。 魔术师并没有发现，就在此刻，自己的心底滋生了一种奇妙的感情。 他迟早会发现。 跪倒在床边悔恨不已的女人，忽然间等来了她最爱之人枯竭的体内最后浮现而出的生机。 她正欲离开，但在起身之前，她的手…… 躺在床上的青年没能睁眼，但他把仅剩的力气落到手中。 她的心中被细微的喜悦和巨大的悲痛所填充，此时已泣不成声。 西里尔·康沃尔，生命中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像小时候曾做过的那样，轻柔地，为姐姐拭去眼角的泪水。 他干涸的嘴唇似是细微地蠕动了几下，同时，有一抹极淡的光点从摩根胸口脱离，没入到床上的他的体内。 从今以后，无论过去了千年百年，无论现世还是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