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皇帝杀人那么多,逼父退位,排除异己。所有的事情都和太上皇做的差不多,但是他们却对新皇帝推崇备至。明明在林延年眼里,秦二世比秦始皇做事更加可恶;但是外人眼里,秦二世是好的;而秦始皇却成为了坏人。
和大人们以为的不同,林延年其实很小的时候就预感到了自己父亲的死。
因为每次逢年过节、或者朝中大臣生辰的时候,他的父亲总是选择一个人在家读书,其他人都是忙着赶着马车去送礼,而他的父亲连礼物都不准备。
林延年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总是问父亲,“你这样不结交他人,日后孩子们长大,如何谋身呢?”
“只要身正,还怕老天不给饭吃吗?人可以挨饿,但是不能丢了节气。”
对于父亲的死,林延年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父亲这个人,说实话,对他而言一直都是缺失的。
虽然林信经常在外人面前夸赞他的儿子,可是夸赞的时候,延年不在场。
而林信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陪伴秦始皇和秦始皇的儿子,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只会关心他的德行和学业,至于他的内心世界,林信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兼顾的。
所以林延年虽然有一个父亲,但是这位父亲从没有让他有一种依靠的感觉。
在和没在是一样的。
可是经常的,林延年会非常想念他的父亲。他甚至也能感受到,父亲在他乡的时候也在思念他,乃至于父亲死了之后,林延年总是感到父亲还在世界上另一个地方活着。
林延年看到皇帝之后,很是平静。好像他一直都知道皇帝看到他之后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对此丝毫不意外。
而皇帝看到林延年,他确实也如同林延年预料的那样,为了弥补对父亲的亏欠,所以要重用他。
林延年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从不担心自己的仕途。
而且说实话,每次听到高傲的同窗说日后要如何如何成为大官,去贴身侍奉皇帝的时候,林延年就忍不住心里发笑。
要得到皇帝的信任,那是比登天还难。
不是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只有他的父亲这样的人能够做到。
一个好好的游行,在看到瘦削的林延年后,皇帝的心迅速失温。
他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这么硬气,竟然一声不吭来到学室上课。
不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朕的怨恨,还是在用这种虐待自己的方式去向上天控诉失去了父亲的无力。
秦二世眼中的光迅速地暗淡下来。
陈平倒是没心没肺的,他一开始看到林延年还没有认出他来。可是在看到皇帝伤感的一面后,他想了一下,这才想到这个人可能就是林信的儿子。
当初那个见到太子眼睛红红但是却没掉眼泪的男孩子,这就长大成为了一个男人。
看他样子,似乎还没有成婚,满室弟子大都开始留胡须,只有他和少数几个人没有。
而且他好像还改了自己的姓名。
竟然改成了延年……
陈平望着皇帝就要哭出来了,他快速地转头问学监,“人都齐了吗?”
学监点头,“齐了,都齐了。”
秦二世望了望地面,他已经没心情说话了。没有人理解信和他之间的感情吧。
真正的灵魂上年龄相仿,精神上可以对话的人。
什么古人穿越者之分,在林信那里,扶苏根本没有作为穿越者应有的孤独感。
“陛下,人都齐了。您是否要对弟子们说些什么?”
秦二世望着林延年,他一个人呆了很久,忽然轻松地笑了一下。
愧疚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林信会复活吗?
他不过是在怨恨自己过去的无能还有纠结罢了,如果早一点心狠下来,把嬴政关起来,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为什么每次非得酿成了大祸后,他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呢。
说实话,那死在了南疆的二十万士兵,如果自己早一点醒悟,他们就不用死了。
明明清楚地知道历史,但是总是心存侥幸,总认为自己到来后,很多事情会随之改变,也许秦国的兵力能够完全战胜打败南越。
可是结果却一次又一次的打脸自己。
秦二世还是望着林延年笑了。
众弟子一个个都激动不安地望着秦二世,等他说一番振聋发聩的话。
反正在民众心目中,秦二世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弟子们欢欣鼓舞,可是顺着秦二世的目光看过来,看到的却是林延年。
林延年表现的非常平静,几乎是和皇帝直接对视。
可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秦二世。
甚至,他对秦二世有些冷淡。
秦二世扬了扬衣袖,红了的眼圈也开始恢复正常之色,“这学室,乃是当初商君在世时建立下的,传承至今。”
“朕今日就送诸生一句话,却是商君朋友曾经说过的话。”
“希望诸生能够铭记此句,商君对学室弟子的期许,其实也是朕对学室弟子的期许。”
众弟子听到皇帝提了商君,一个个脸色稍变。
商君是一个革命者,让七国闻风丧胆的革命者。
一个想要把权贵的血抽出来,补给庶民的人。
“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唯唯诺诺之人,虽然活的很安逸,可是他们不如一名真正的诤谏之士可贵。”
“有些人虽然活着,但是早就死了。”
“有些人虽然死了,但是永远活着。”
林延年听着这话,却陷入了长考。
他的大眼睛又开始变得空洞,整个人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的人已经死了,但是永远活着。
有些人虽然活着,但是早就已经死了。
“朕要你们,以此句为精神,每人写一份谏言上来。”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