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96章 请父皇退位
春秋战国,战车行行,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不住地刮着。每个人都不把生命当回事,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但是这个时代,信义成为人最高的崇尚;同样也是这个时代,尊严成为人最大的追求。
也许正是因为每天都要直面死亡,所以才显得生命的可贵,人选择了追逐精神上的永生。
也许正是因为对庶民这样与生俱来身份的不甘,使得人对自己尊严看得无比重要。
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最终是将人刮得泪眼模糊,遍体鳞伤。
在重重的迷雾,层层的白骨之中,一个八岁的孩童被人迎回他的国家,随后开启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他给那個迷雾重重的时代画上了句号。
但是,在迷雾里走了太久,他自己都不知道光明是什么样子了。
那个男人,最终是迷路了,兜兜转转五载,把民众推向更深的深渊。
皇权、官僚这个刚诞生的巨婴还不会走路,贵族、千年的地主,这些人也还牢牢坐在民的头上。
作为一个现代人,扶苏深感两千年前的秦汉交接节点,到底对中国历史有着多么重大的影响。
当一个民族抛弃了作为人的尊严,丢弃了信仰和尊严,侮辱了文化,又把侮辱后的文化——完成了一个尿壶,穿了几千年,祸害了几千年。
汉有汉的成就,可是汉也有汉的问题。文化上的导向,让这个民族越陷越深,走入了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
两千年的历史,每一页读完,不是压迫,就是压迫;不是欺骗,就是欺骗。
曾几何时,扶苏对着那一卷卷史书喟然长叹。
两千年的天,就一直这么黑沉沉的。
什么汉唐明,不过是国家强大了而已,底层老百姓身上产出来的血和汗,最终还是吃到了上面的人肚子里。
什么疲宋、元、清,骨子里也是一样。
若说这是一个噩梦的轮回。
扶苏希望他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启。
用自己的知识,和两千年中国的政治文化变迁得失经验,结合中西的文化制度,去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度,这才是真正的书生之志!
虽手中只有尺寸书,却可敌万人;通晓天地大道,执掌乾坤,翻云覆雨,不在话下。
回忆往事,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天刚刚亮,打更人驾车在咸阳城门口喊了两声。
扶苏,他一整晚都没睡。
造祖龙的反,实在是让人感到兴奋;可是造自己父亲的反,却又让他仿佛吞了糠皮。
顶着乌黑的眼圈,腮下发炎反反复复,在焦虑、痛苦、不安之间徘徊了这么久。
本以为下手是多么难的事情,结果事情进展的比他想象的顺利多了。
原以为前往咸阳的道路,恐怕道路很长,阻碍很多。
结果走起来也就是那样短的距离,行动起来也没有什么束缚。
反而让扶苏产生一种滞空感。
偶尔,扶苏也会问自己,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但是只要一想着,嬴政曾经说过要废了自己太子这样的话,扶苏的心又开始变得像铁一样。
白露早就过去,现在是秋分。
昨夜秋雨一阵,打落了庭院里的木。满园萧绿。
屋檐拐角处,蜘蛛网上还垂挂着雨滴。
蜘蛛是不敢出来了。
扶苏穿着甲胄,手按着长剑,望着今日湛蓝却低的天空。
“太子,虎贲们到了。”
三千虎贲卫们架着谒者令陈宫,已经如期来到了咸阳城门口。
扶苏听到这一声,总感觉有些突然。
他的手却打起了颤,腿脚也开始僵硬。
真造反了?
扶苏的脑海里突然钻出来各种声音。
你只是想要造反而已,你现在有了造反的能力,然后你就造反了?其实你父皇对你挺好的,你为什么不满足呢。
以后后人怎么评价伱呢?
你父皇现在生龙活虎的,你把他拉下来,你以后怎么面对他呢,你如何安置他呢?以后你上朝怎么面对文武百官呢?
扶苏啊,做人不能不要脸啊。
陈平看到扶苏的状况不好之后,立马高声道,“太子,今天是大日子,您得先洁面。”
陈平把扶苏拉回到了屋内。
众人都在外面望着,他们比扶苏还要紧张。看到扶苏进去了,一个个也都望着天长长舒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没睡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们要造反的对象,那可是祖龙,当时的天下人人公然的始皇帝。
只是到了屋内,扶苏的手还是抖个不停。
“怎么办,它现在不听使唤?”
陈平在扶苏面前跪下来说:
“当初我跟随您,本意只是为了富贵。后来我效忠您,是因为看到您有想要让天下公平公正的心愿。您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做皇帝,那么对于全天下人的来说都是好事。”
“我帮您做这一切,是因为我相信您有一天治理天下,会像您当初为我审判时那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民必服矣,公道必扬矣。”
“太子从正理,从天理。”
“陛下固执,执着于一己之私,违背民意,逆反天理。”
“您伐陛下,是捍卫正道。”
陈平言辞慷慨激越。
扶苏的眼神慢慢地又坚定下来了。
但是刚要起身,扶苏又坐下来了。“不行,我还是下不去手。”
扶苏还是惊讶,我真的要造反了。
这也太快了。
我要做皇帝了,我要做皇帝了。
不行,我居然要做皇帝了,我竟然要做皇帝了。
扶苏的内心十分挣扎。
换了谁,都不会比扶苏好到哪里去。
陈平看到扶苏这样,一把将其按在席上,强迫他听自己的话。
“太子,到了这份上了,所有人都在等您呐。您想想甘棠夫人,想想韩姬,想想灌夫他们。我们所有人,可都是跟着您的。”
“不为您,也得为我们考虑考虑。出了事,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帮太子担着。”
扶苏望向陈平,“你们帮我一起担着?”
“太子,您在想什么呢?难道这样的事情能是太子您一个人做成的,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我们所有人都参与,每个人都有份。史书也会是这么写的。”
此时,百越某偏僻木屋里,一个穿着甲胄却腰间系着一支笔的大汉,他被人关在里面,每天除了固定的人来给他送吃送喝,他谁也见不着。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快要一个月了。
言归正传,在邵平的宅院里。
章邯、李斯都已经等在门外,赵佗、冯敬两人也有些不安。
对这些人来说,这次的事情最考验的就是他们的心态。
他们人在咸阳城外一个纵深的宅院里,但其实他们的家人就在咸阳城内。
除非事情结束,否则他们永远都不能和家人见面。
虽然在造反之前,每个人都有过这样那样的心理建设。他们都预想过会在过程中遭遇什么事情,遇到什么困难。乃至于,假如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又会怎么样。
每个人都知道,这种道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