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1)

傅瑜虽也落得清闲,但到底两辈子第一次吃皇粮,心里颇有些激动, 待得坊间五鼓声起,他便坐不住了。套上昨日夜里摸着打量了好几遍的浅绯直袖袍衫,又戴上官帽, 捋了捋帽子上的细穗,傅瑜看着铜镜中颇显少年意气风发的人影,大踏步的出了院门。 这人一头斑白的发,身穿深紫衮冕,紫衣华裳裳绣了九章走兽, 张牙舞爪的, 甚是唬人。他左手执帽,右手轻轻搭在腰间的一柄金玉饰剑上,远远望之, 便让人心神震动,难以相信他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 傅骁侧过身, 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傅瑜心下正有些感动,就听得傅骁冷冰冰道:“你大哥当初第一次进军营的时候我便在后面看着,他一举单挑三十个老兵,无一败绩……他从不让我失望。如今轮到你,我看你自幼才疏学浅,文武皆无,怕是会让我安国公傅氏一脉成为笑柄。” 刘荣牵来一匹老马,傅骁走上前去,他拉着马鞍便立刻向上爬,忽而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傅瑜忙上前一步让他踩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再一翻身,傅骁已是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父子二人打马出行。 他穿着一身月牙白,一头乌发尽散,有些苍白瘦削的脸上同样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的背影,只是脸上却平静的让人不忍再看。 傅瑾无所谓地笑笑,只道:“荣叔莫担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晓,无碍的。” 傅瑾微微垂着眸子,想起方才自己听到的傅骁的话,心中满是惆怅:从未让他失望吗?傅瑾自嘲一笑,随后右手悄无声息的摸上了自己已然没有丝毫知觉的膝盖。 刑部隶属尚书省,尚书省官员在皇宫外宫的庆余宫中办事,傅瑜去这里打卯倒与众五品之上的需要上朝的官员同路。 傅瑜握着马鞭在马上颠簸,看着傅骁瘦削苍老却仍旧硬挺的脊背,摸着冒出青茬的下巴不语。其实他昨夜太过兴奋,以致于忘了吃夜宵,今天早上又起了大早本打算在街上吃点饼,谁料傅骁一言不发的就要带着他去上朝,以致于傅瑜此时竟然有些不敢下马吃饭。 行至午门,马匹不能至,傅瑜跟在傅骁身后一路走来,本以为傅骁会带着他和不少耳熟的官员打招呼,谁料只是带着他行至角落而后便不动了。 熬到宫门大开,傅骁站在一干朝臣中,眼看着就要进宫门,傅瑜走至一旁让出位置,忽而听见一人轻声唤他。 傅瑜回头,正见傅骁站在人群外看着他,老态初露的脸上面无表情,唯有一双虎目柔了些。 傅骁猛然一怔,似才回过神来似的,他摆摆手,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经由内侍带路,傅瑜行至庆余宫,找到刑部所属厉堂,而后穿堂过道,行至秋审处所在的内堂,方才停下打卯。厉堂靠东面一排殿落,错落有致,积了霜的碧瓦上显出一层蒙蒙的雾色,显得愈发冷清。 秋审处,掌核秋审、朝审之案,内置五品员外两名,从五品员外郎四名,下属官员不定。傅瑜属于四名员外郎之一,算的上秋审处里今年唯一的一个新人。 此外又加了些碎银子,内侍忙应了。 及至醒来,却是被同僚摇醒的,他忙谢了,又整理衣衫去请教两个员外。两个员外郎虽已至中年,但都很好说话,只云傅瑜初来乍到不让他接触案件,只叫他从库房里翻些陈年案件来看。 魏国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不要太多,又都是些已经秋审过的陈年旧案,傅瑜倒也看的津津有味。及至申时下班,傅瑜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卷宗,直出庆余宫,奔向大理寺。 傅瑜走上前去,朱然愕然道:“傅二你今日有何要事?” 朱然摇头苦笑道:“是我这段时日太忙了,竟忘了今天是你第一次打卯,既然这样,那便去你府上,叫上你大哥,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两人一边向马厩走去一边聊,其间傅瑜看着梁行知远远地冲自己点了点头,却因身侧朱然的缘故没有上前来。 “那你怎么说?”想,像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好回答他。” “岂料他第二日又跑到我面前来,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朱然摆手笑道,“这样我便不能不答啦!我说傅小公爷是个仗着家世权势便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又最是记仇,比一些娘子们还爱斤斤计较,千万不要得罪他这样小肚鸡肠的郎君。” 朱然继续道:“这些都是坊间传闻,阿焦也知道。我说,傅家二郎君是我活了三十多年来见过的最有趣的一个人。” “有趣就是有趣,就是和别人都不一样。”朱然正色道,随即扑哧一声笑了,他问:“你想知道关于阿焦的什么事情?” 傅瑜道:“可他们二人长得极为相像。” 傅瑜不再争论,他又谈及建昭帝的手谕,言明此次乞儿拐卖案他需要协同调查。 等到两人走到西苑时,见到的就是窗边指导女儿傅莺莺写字的傅瑾,他一身月牙白长衫,长发微散,眉眼温和,看着没有一丝久战沙场之人的血气,反而是虞非晏也难及的君子风范。 傅瑜还没说话,朱然便问:“陛下让傅二跟随我调查乞儿拐卖一案?” 朱然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脸色极为难看,他道:“这乞儿拐卖案牵扯甚广,你们府上是什么光景不清楚吗,为什么硬生生地要把一个世子拉下水!” 傅瑾放下手中卷好的宣纸,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傅瑜的手背,温声道:“勿急,勿气。” 朱然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他重重地方才茶杯,一拍桌子怒道:“此案我调查两月有余,其中涉案人员牵连之广为我生平仅见,江湖人士、商帮人士、地方大族皆有其人手!……甚至我怀疑,朝堂之上亦有得利人。” 夏日悄然而至。 朱然是军营里出来的, 早年又曾游荡江湖,因此身形算得上壮硕,从背后看他, 只觉这人孔武有力, 断然不好惹。紧身的靛蓝袍子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臃肿,衬的他不像是一个翩翩有礼的君子般的读书人,更不像是个儒雅的商人, 而是一个穿上了华服锦衣的武夫。但谁也不会想到, 这样的人, 会是堂堂大理寺少卿, 建昭帝极为信任的人之一。 两人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一个唤赖五, 一个叫覃九, 却是朱然的心腹。两人都生的普普通通, 气质凡凡,属于丢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人,又加上两人能力不错,朱然这次便带上了两人。 傅瑜摇着扇子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但见这坊市外覆朱红内着金粉,空中名贵的熏香和脂粉味融成一团,里间隐隐透出一股凉意,端的是一派富贵之地。 祝髯,化名为一名陕商的朱然指着锦绣坊很是热情洋溢,他面上带着一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怪诞的笑意,“小郎君年纪还轻,不晓得人间极乐,祝髯既然和郎君相识,结为忘年交,自然得带郎君来这极乐之地耍耍。若郎君不来,可是看不起为兄?” 傅瑜收了折扇,忙道:“哪里哪里,祝兄好意,我领了便成,想来只是进去玩这么一遭,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傅瑜看着他,问:“祝兄有何难处?” 傅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唉,我还当是何事,在小弟这里,只要是钱的问题,那就不叫问题!” 朱然也笑着,他的右臂搂住了傅瑜的肩膀,两人笑呵呵的往里走,旁人见了都只道两人“兄弟情深”,唯有傅瑜知晓朱然这家伙暗中早揪住了傅瑜肩膀上的嫩肉,掐的他整条手臂都隐隐作痛。 朱然道:“你这小子!我这是在教你呢,你刚才那副样子,若不是我在这里,你早叫人吞的皮都不剩了!” 两人已经进了锦绣坊的大门,身边有龟公老鸨之类的人上来,都叫朱然使眼色让身后的赖五和覃九给打发了,两人道:“围什么围,没看见这是咱们祝爷吗?都滚远点!” 朱然松开手臂,推攘着傅瑜向楼上走,他道:“二郎君果真聪明,我也就不找借口了。” 傅瑜忙转过了头,他左顾右盼,看着一楼舞台上袅袅跳着舞的舞姬,又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搂着女人的人们,脸上一时露出五分羞涩三分兴奋两分警惕,叫人一看就知是瞒着家里偷溜到这里来玩的富家子弟。 朱然在这里满意傅瑜的表现,殊不知傅瑜也在心底吐槽他:这么个看着就像风月场所的锦绣坊居然是个赌坊,更可怕的是朱然尽然对这里熟的不能再熟……下次去他府上,我定要如实告诉朱大嫂子,以报一掐之仇。早有人等候在此,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穿着锦衣华袍,看见朱然便迎了过来,口中忙唤道:“祝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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