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月看着被木桌甩出的巨力顺势砸到自己身旁的扶岐,卷曲的长发凌乱不堪,拳却还是收紧。 发被割断几缕,耳后隐约缀一块绑了两道丝线的翡玉,左右各系着什么,循着望去是那双亮银的面具。 ——“你瞧,是不是我看错了,那个人的手腕怎那么红,瞧着好奇怪啊。” 温泠月散落的发遮住她眸子流出的光,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忽然,扶岐捆绑着面具的翡玉破裂,细小的玉珠散落成碎片,坠于她的手背上。 那副从不被允许拿下的亮银半脸面具,应声掉落。 小扶岐有很大很大的悲伤嘞…… 亮银面具下那对狭长的凤眸盛满恐慌。 周遭原先围聚看戏的姑娘公子窃窃私语声依稀传入他耳。 “不光如此,他们那又荒芜又……” 与他差不多大的禹游孩子话中模糊如“贱胚”、“卑鄙”、“低劣”这般的字眼洪水般涌来。 凭什么?为什么同样是孩子,要这样说他? 仅仅因为他和他们肌肤颜色不一样吗?还是为什么? 戏台周围熙攘的人群越来越多,他像极被围观的戏子。 混沌之上,是如今被动弹不得的高大男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被欺侮到落荒而逃,逃离禹游的自己。 感受到翡玉破裂,面具松散,他视死如归般狠狠闭上眼,害怕得眼角通红。 那块半脸面具被一股力量按回他的左脸。 他诧异到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扶岐那双凤眸陡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抬手做出这一切的人。 可却足以令他震颤,唇齿相碰颇是震撼,不可置信般:“太子妃?” 那人的臂颤颤巍巍接过她松开的手抚上银面后,温泠月才后退至青衣暗卫身旁。 他无暇顾及流血不止的双臂,纵是指尖泥泞也要捂住被面具盖住的左脸。 可他偏偏没有找出分毫。 “你不是说过,摘了面具就会死吗?” 她是怎么听到的? 温泠月说罢,掸去袖子上沾起的木屑,将手缩回宽袖中。 “娘娘,您没事吧。” 而温泠月只是摇摇头,怀中被南玉塞来一个刚刚寻来的汤婆子,继而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尖回身看向扶岐,撅着嘴依旧是冷言。 她执拗地对那个怔在地上的人吐出当下想法。 温泠月不等他答复,视线从那位眼生的小暗卫身上掠过,颔首示意感谢后,意外被木桌上那座小山和一片荒原吸去目光。 她决定从今日开始也去买一买那本《不见墨》,追到结局再说。 是不是在东宫何处见过? 只见黑袍卷发的他迟疑了一瞬,但再没有适才那般刻薄。 他没有离去,忽然想起自己所来的目的。 “大、大人……您、您有何吩咐?” 众目睽睽下,只见青衣者将他们拽到堆着金银的押注木桌旁,目光在两块木牌上流转片刻后,抬手指向那空若荒原的托盘。 “奉太子殿下旨意,把账目给我们扳平了。” 回东宫的一路上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过几条街,南玉不停为她搓着双臂,闻着那时还觉得好吃的糖醋鱼,如今也并无食欲。 诸如此番的问答一路上南玉问了她多次,也罢,被皇帝都好生招待之人当街被打成那副血肉模糊的模样,她又恰好在旁边,定然不难猜测到是否和温泠月有关联。 温泠月透过车帘幽幽望向窗外,天寒地冻的玉京分外肃杀,路遇一间冒着腾 想起那人在包子铺前救下男孩的画面,兴许扶岐也没那么坏? 看见他极力掩饰的面具下,不敢示人的秘密。 半脸面具下不过是一道疤痕,略微狰狞的疤而已。 她不明白只是一道疤为何惧怕成那样,但大抵的缘故其实并不难猜。 小时候爹爹给她和哥哥讲过,十四州乃禹游边疆最为重要之地,其土地几乎要垄断禹游与北界商贸的官道。 “那里的人与狼等野兽为伴,体肤殷红却健硕,一头卷曲乌发,身量魁梧凶悍。虽为异族,皮肉之下流着与我们不同的血,却也有凛然的义气。” 不是没有问过缘由,但爹爹只遗憾道:“收复十四州乃禹游数代君王夙愿,只不知何缘故十四州首领对禹游始终有难解的矛盾,迟迟不肯与禹游讲和。随时间流逝,关系竟也愈发糟糕了。” 似乎他厌恶禹游的缘故,也不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