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王朝1566》里,胡部堂有段痛心疾首的表演,他苦涩而忧愁的叹息。
叹息什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
在我们去品味这种有着定性意味的评价时,我们不能忽视它的提出者所在的立场。
胡部堂的立场是站在大明的江山社稷上的,所以他对‘你中有我’这件事反感厌恶。
但,回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个局面本身,从它能成为大弊这点看,反而说明了它在实践过程里的有效性。
因为它有效,所以人们才会重复、坚持、推广它。
人类生活的世界是现实的,人类的社会组形式是依托于现实的世界而发展的,基于现实所存在的种种矛盾和利益,社会权力的来源在绝对理性的框架下是极其严格的。
意识形态、军事、政治、经济,通过对这四个权力来源的排列组合,可以阐述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社会矛盾的演变逻辑。
就具体的社会权力结构发展形式而言,在绝大多数的非宗教国家中,政治和军事权力被公权力垄断,而意识形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像是一个复杂的混沌模型,多数人或组织都同样缺乏驾驭它的能力——包括一些垄断着政治、军事权力的政府。
因此,从经济权力方面截取固有权力框架中的机会就成为了最佳选择。
大家一起搞钱,不要打打杀杀。
政治和意识形态的结合会造成强权的制度化,抑制社会各个维度的发展,但这种结合反而成为了主流——在广泛的大的样本数据集中,政治与意识形态的结合总依托于军事权力而存在,这能带来极大地稳定性。
然而,历史的实践已经充分证明了一个道理,强权的尽头不是千秋万代,当一个系统到达极盛,那么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在衰落,而且会加速。
而以以上的社会学理念为前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况就不是问题了,它是一种社会权力博弈过程中的必然。
相比于有人拉军队上洛,有人搞意识形态方面的修正或政治上的夺权,所谓的利益集团在经济权力方面的诉求反而是对权力秩序伤害性最小的那一个。
封建时代的权力秩序被挑战了几千年都没彻底碎掉,然后工业革命出现了,生产力的发展带来了全新的版本,经济权力在权力秩序中的位置开始占据重要地位。
没有军队和统治权、解释权不要紧,有钱就能买来大炮、雇来佣兵,新生的资本家们对传统的权力秩序发起了挑战。
而资本主义议会政治的高妙之处就在于此,依托于伟大的法兰西皇帝拿破仑的《拿破仑法典》而孕育出的西方代议制政府,可以在生产力高速发展阶段,通过不断地议会权力博弈调整上层建筑搭建上的具体问题。
但这套模式的问题在于,经济权力会通过议会政治侵蚀权利秩序本身的稳定性,因为资本的盲目扩张是没有上限的。
只要有利益,资本巨兽就会被它身体中新加入的组织裹挟着往前,然后不可避免的陷入资本主义固有的根本性矛盾中去——剥削的厉害,工人无力消费。
在这种扩张需求下,不断发展的经济权力主导了议会权力,从而使强制性的制度符合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发展的方向,但也侵蚀了政治权力与意识形态权力的工具理性。
所以,权力秩序本身的惯性才会推动反垄断措施的出现——他们在自救,通过部分的牺牲去拯救权力秩序本身以及依托于它的各种组织或个人。
从结果论的角度看,直到二十世纪的上半页,这种权力秩序的固有惯性仍保持着运转。
但一个系统到达顶峰,就意味着它不可避免的会衰落——这符合熵增这条宇宙的基本定律。
两百年前的伟大法典适应不了时代变化带来的新问题,命运的剧本里没有全方位都完美的角色,万事万物都有其从诞生伊始就存在的缺陷,某些刻在系统层面的底层代码不修改,打再多的补丁都没有用。
当权力秩序开始被人渐渐忽视的时刻,‘你中有我,我中有伱’就成了指导实践的圣经,对权利秩序的侵蚀本身在分散化的形式下隐匿了权力窃取者的获益主体,使得系统无法在既分散又联合的资本家身上找到弥补自身漏洞的材料。
崩塌开始了,但造成秩序之塔崩塌的反而是它本身的管理者们,因为他们渴望更多的利益。(所以我推荐大家可以去看看宫崎骏的最后一作,作为左翼艺术大师,他的思考对我有很大的启发)
那些巨型企业和资本集团本身也需要通过对外扩张调和自身内部的分配矛盾。
‘统一战线’其实也是同样的逻辑,只是其在目的的正义性方面更为突出——它的目的是反对侵略者。
大明的改稻为桑就是权力秩序惯性所驱动的自救,当然,在实践过程中,这些行动往往被称为改革。
但改革总避免不了要去动固有的利益格局,然后,斗争就出现了,所以胡宗宪才会苦叹。
成大器和格鲁、格威尔、多默·克鲁索等人的结合都是以这个逻辑为指导的具体实践行为。
美利坚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权力就放在那里,只要成总能够和足够多的人搅到一起,他就可以走进国会山改代码。
忒弥尔为什么会劝成总不要走这条路?
因为她清楚,成总的目的不太简单。
chan,何必去做这些事呢,好好活着做个自私自利的人不好吗?
世俗的崇敬、正义的公理、普世的价值,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谎言,不要被他们欺骗——忒弥尔的想法就是如此残酷与恐怖。
但成大器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他和格鲁为伍,与克鲁索家眉来眼去,接下来还要尽力拿下格威尔,每一步都走的义无反顾。
因为他为自己的目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正义,他不需要世俗的崇敬,不屑于正义的公理,不在意普世的价值——就像成总说得那样,每个人都可以全心全意的做自己。
他想清楚了可能会承担怎样的代价,但他还是想去试试。
他想走进那座塔。
他们很相似,她是否定一切的冷眼旁观者,高高在上而又毫不在意,成总是不顾一切的理想主义者,他看得清楚却又有所坚持。
看透了这一切的蜜儿为自己的男孩哭泣,她知道,成总选了一条行走于深渊的路,她很清楚,没有任何人可以劝他回头。
成总和多默的良夜结束了,但他在美利坚的黑夜里行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这一夜什么时候会天亮呢?
成大器也不清楚,但他不觉得这个问题需要一个答案。
暗无天日就暗无天日吧,他顶得住。
男人怎么能在困难面前说不行呢?
最奇崛的山才能有最美的风景,最黑的夜里也有人孜孜不倦的燃烧,成总不是太恐惧,只是有时候会稍稍有点累。
拒绝了嫩模们的挽留,成总从多默的豪宅里离开,毕竟山海关那边还有事情等着他亲自处理。
拉来一千两百万刀投资,和克鲁索家搞了点交叉持股,今天的收获还算不错,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圣洛都的夜深了,小孙一个急刹把假寐着的成总晃醒,他看到手机上弹出的邮件提醒,叹了口气,开始一一回复。
追梦者永不眠。
——
第一个回的是丽莎的邮件,金发白妞现在是mas的副总,同时还是一家初创跨境旅游公司的创始人,她的邮件是成总最重视的那类,基本看到就会秒回。
“chan,看到速回,两件事。
一:mas的签约网红里出现了个吸毒的孕妈,触发了我们签约条款里关于网红行为条款的熔断机制,我的想法是快刀斩乱麻,立刻启动司法程序,起诉她合同欺诈,如果你同意明天就开始走流程。
这里有三个点比较敏感,孕妇、拉丁裔、第一次走这个流程,你看该不该动手。
二:融资情况如何,如果还算顺利,我就开始按计划推全美五大区域创意中心的搭建了,第一个我想放在佛罗里达,那里的人很有趣。
初步的想法是我亲自过去或者你亲自过去,大概需要一个办公室,一个初步的团队,规模起码要在二十五人以上,运营成本大概如下
具体的细节在附件里,你看看是否要改——如果融资顺利的话。
晚安!”
金发白妞现在越来越干练了,说明工作强度提上去后她有所改变,这让成总很满意。
但她这个邮件成总还真不好回,实在是拉丁裔孕妈且吸毒太有特殊性,稍微处理不好就会出大问题。
思索了许久,成大器回道。
“lisa,三个点。
第一个,孕妈按流程走,先吓一吓,如果她比较硬就谈谈条件,如果她软就按合同来,但最后环节放她一马,毕竟有孩子。
mas在大的原则上不能退,这是我们的底线,但她的情况很特殊,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亲自出面和她谈,我相信你作为女性应该能处理好这件事。
第二个,融资比预期顺利,之前我们几个股东聊的和ucla合作的事情可以开始推了。
我现在是ucla客座教授,理论上可以成立一个以我为首的非盈利性研究机构,mas可以每年捐个几十万刀,提供一些岗位,这件事你先推一下试试,不行我再找蜜儿发力。
注意,以我为首,钱是给非盈利机构的,不是给ucla的,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第三个,区域创意中心可以启动,佛州人杰地灵,是个好选择,但同时也在巴黎搞一个。
这件事可能有点难落地,先做着试试,如果需要人的话,mas可以在巴黎或佛州招本地的分公司高管。
晚安!”
成总发消息的时候金发白妞正在用蒸脸仪蒸脸,看到他的回复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奶奶的,我不是超人,你还让我加油,还晚安。
chan,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吗?
有你这么压榨员工的吗?
“chan,
你再找个副总吧,或者把公司的行政线疏理一下,我不想既做大管家又做市场拓展,还要惦记合作公关。
我一个月薪水才两万刀,还是蜜儿给我的薪水,相比于这点钱,你给我安排的工作太多了!”
怨气满满的回复了成总,丽莎总气的胸口疼。
“丽莎,我的甜心,你爸爸又给你安排了一个很棒的男孩子,他和你年龄差不多,你什么时候方便见见?”
丽莎的母亲伊丽莎白靠在她卧房的门口,笑着给自家女儿介绍起了新的相亲对象。
金发白妞的妈妈是个标准的日耳曼人形象,哪怕已经五十多岁,但伊丽莎白的头发仍是璀璨的金黄。
这不是因为她体质特殊,而是伊丽莎白有钱保养,丽莎家属于美利坚中产中靠上的那一部分,所以生活水平极高。
但因为仍是中产,所以丽莎的父母总希望给她找一个有钱的老公——以前甚至还找过离异带俩娃的中年秃头大肚子闪米特流浪者。
很多人的刻板印象里,以为美利坚没有相亲这种文化。
但实际上,在新教或东正教保守主义家庭里,父母对儿女的婚事有极大的控制欲。
丽莎的母亲信仰东正教,父亲信仰新教路德宗lcms派,也被称为密苏里路德会,这两个都是保守主义倾向非常重的教派。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丽莎受父亲的影响,也选择了lcms作为信仰——这也是她和蜜儿能成为密友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