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赭烨拥着我,把头埋进我胸口里,良久不曾说话,一时间只有窗外哗哗作响的雨声,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我有些担忧,这还是赭烨第一次流露出如此茫然而又不安的神情。思及他晚宴上的表现,让我不得不在心中暗自揣测那位红发美女的身份,是族人?是姐妹?亦或是,曾经的青梅竹马?
“她,为什么会哭?”赭烨的声音茫然不解,又因为贴在我胸口而显得越发沉闷。
我在心里衡量着可以出口的答案,很明显,雌性动物都是会哭的,更何况那是一名化身人形美丽妖娆的女妖怪,然而这个答案显然不是赭烨想要的……
至于其他的,就需要很多前提条件了:如果红姬是赭烨的青梅竹马,那就可以理解成为对赭烨的哀怨成泪;如果是姐妹,那可能是乍见亲人的悲喜交加;如果是族人,则有可能是长久离家的委屈之情……
而现在,我只能抚着赭烨的长发,下巴轻靠在他脑顶,犹豫的说道:“我想,她并不想离开谢里尔……”
“为什么?因为怪我没有尽快找到她,救回她?”
“若是有埋怨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宁可假哭着也要谢里尔放走我们了。”
“谢里尔给她下了迷惑神智的咒法?封印了她的记忆?”
“红姬眼神清澈,被吓了咒的人是什么样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那究竟是为什么……”
我拉开些距离,捧起赭烨永远微凉的脸颊,看着眼前眉头紧皱的俊美脸庞,不由得心里一阵不忍……
不忍也的忍,我定定神,拍拍赭烨的脸颊:“你不是不明白,你是不想明白!”
赭烨震了一下,盯着我愣在了那里,眼神脆弱挣扎的让人心痛。
“你一心一意的,执着的想要带着族人走出魅影森林,重新融入到琉凌大陆的生活中去,努力告诉他们人类的友善,让他们学会以一种平常心和人类交往。”
“然而除了仅有的几个,你却很难给人类以信任。你甚至不愿意靠近他们。别说你没有注意到,你不能近人的洁癖,在魅影森林的时候几乎已经完全痊愈了。而白天你看到谢里尔他们以后是什么反应?别人也许没注意,我却看的清清楚楚,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类走近你身边三步之内。”
“赭烨,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么?”
“你一个人早早的躲回黑屋子,一个人淋了半湿,真的是因为红姬临走时的眼泪么?”
“红发红眼的妖族女孩爱上了人类公国的伯爵大人,有那么令你难以接受吗?”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逼得赭烨无处可逃,眼神当中脆弱的裂隙越来越大,浅粉色的薄唇也渐渐苍白起来。
我见状赶紧再次拥住他,额头抵着额头,尽量用平稳安定的声音说道:“我也是人类,赭烨!红姬只是‘刚刚’爱上了一个人类,而你已经和人类签订了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婚姻契约。”
赭烨慢慢平静下来,良久,挣扎着开口:“你不同,你跟他们……”
“没什么不同,”我微微一笑:“虽然我来自不同的地方,可是就像你说的,人类奸诈阴暗,就连我这样只知道吃饭睡觉的,逼急了,都能拐出十七八个害人的鬼主意出来……所以说,我是人类,跟他们一样。而你就是被这样一个人类赖皮一样的贴上了。”
赭烨听的微微一笑,没等他再摇头,我紧接着说道:“其实,大多数奸诈的人类,还是更乐于把这种阴暗的鬼主意,用在一种光明正大的事情上的——比如说,保护他们重要的人;也比如说,维护一些名叫‘正义’事。”
“你不得不承认,琉凌大陆的社会,是人类主导的社会。你既然要融入它,就要先了解他,感受他,知道它的坏,也要明白它的好。”我看着沉默不语的赭烨:“几百年的战争,你看遍了人类的丑恶与贪婪;但是,战场厮杀,两军对阵的时候,人类对国君舍生忘死的忠,对朋友两肋插刀的义,对远方爱人刻骨铭心的情,你也都听到过,见到过的吧?”
“他们只是比你的生性淡泊的族人多了几个心眼,多了几分争名逐利的心思;心眼这东西,就跟武器一样,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对与错,善与恶,他的是非,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心态。”
“那个谢里尔,坐到他这个位置上的,难免功利一些,算计一些,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否定了他对红姬的心意。你难道没看到,他答应放红姬回魅影时,左手小指掀翻了指甲血肉模糊都不自觉么?”
我看着依旧沉默的赭烨,沮丧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聪明人钻起牛角尖来,比不开窍的蠢人还麻烦;亦或是说,我的沟通能力实在是烂的可以?
我泄气的趴在赭烨肩头,伸手勾过茶杯茶壶,狂灌两口润润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