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印的是尿素。
化肥紧俏的时候,土杂肥也就成了庄稼人的宝贝。在“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年代,社员们为了创丰收,夺高产,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大力营造土杂肥,充分挖掘自身资源,变废为宝,将多年来无人问津的老年土、锅底灰、水坑泥、人粪尿等都拉到地里肥田。这一年,公社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先进经验,号召各村搞起了“三挖五敛”,将屋里院里的土挖至数寸乃至尺余,这就是所谓的“积肥运动”。
晓云既然是来老河湾镀金的,就应该去干最脏最累的活。现成想了想,笑着对晓云说:“闺女,你既然来了,就跟张敬业去收人粪尿吧!”
“现成哥,你有没有搞错?张敬业可是地主,这下乡知识青年只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弄一个老地主跟着瞎掺合啥呀?这收人粪尿,是人家姑娘干的活吗?不行不行,你还是派她去干点别的活吧!”张永福连忙制止道。现成笑着说:“大队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人要是想表现突出啊,不干点特殊的事情能行吗?我们为啥要学习董存瑞啊?就因为他关键时刻能举炸药包啊!我们为啥要学习黄继光啊?就因为他关键时刻能用胸口去堵敌人的机枪眼啊!”
“嗯,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张永福点头称道。现成笑着说:“你想想,你有的,人家也有;你会的,人家也会,那还有啥稀奇的?咱要想好好培养晓云,那就让她去做特殊的事,做别人做不到的事,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嗯,是这个道理。”张永福点头说道。现成接着说:“下乡女知青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积极与广大社员群众融为一体,不怕脏,不怕累,担着挑子走门串户收人粪尿,这事要是传到公社,那该有多大的震撼力?将来你也好替她说话啊!”
“嘿嘿,有点意思。”张永福听了嘿嘿笑了。晓云听了队长的一番话,马上笑着说道:“叔,没说的,这活我干了。”
“好,那你就好好干吧!”现成笑着说道。崇高和德福听了,捂着嘴偷笑。张永福走后,现成吩咐道:“德福,你去把老地主给喊过来,我要给他交代一下。”
半袋烟工夫,张敬业过来了。现成便将晓云交代给他,嘱咐了一番。张敬业看到队里给这么漂亮的女生派这脏活,却不知姑娘犯了什么错误,要这么惩罚她,说道:“姑娘,以后你记账,我收粪。”
收人粪尿这活最脏。生产队让张敬业干,是对他进行劳动改造。这活本来是带有惩罚性质的,但由于各家各户的人粪尿还要算工分,而重量都由这老地主一人说了算,老地主好像掌握了某种“权力”,就因为这,当时的老河湾又有了新的顺口溜:
巴结支书去上学,
巴结队长派轻活,
巴结保管压秤砣,
巴结会计笔杆挪,
巴结老地主一勺顶两勺。
张敬业将称重记账的差事交给了晓云,无疑是放弃了这种“权力”,这一点晓云还真不知道。她跟张敬业担着粪桶每到一家,主人家都对他们笑脸相迎,生怕得罪他们故意扣减自家人粪尿的斤两。
晓云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她这个小小的女知青,却因为收人粪尿受到了尊重。晓云收完了人粪尿,有时也跟着村里的评级小组丈量粪堆。那时,家家户户也都积攒土杂肥,然后交到生产队换工分。
每家的土杂肥都要堆在粪坑边上,请评级小组评估级别,根据土里面含有柴草和家畜粪蛋的多少,以及沤制成色等,评出一二三四级。最好的土杂肥被评为一级,最差的为四级。
现成有个本家大爷叫刘照坤,却不知哪一级是最高的,认为数字越大,级别也就越高。当他的粪堆被评为一级时,他便大闹评级组,说:“别人家的粪堆像黄土,还被评三级四级的,俺家的粪堆黑黝黝,才被评为一级,你们这些人公道不公道?你们得给俺改成四级!”
“刘爷爷,”晓云劝他说,“你这一级肥是最好的等级啊!”
“闺女骗人,四级才是最好的嘞!”无论怎么说,刘照坤就是不相信。众人都笑着说:“好好好,那就给他改成四级吧!”
“改过来就好,改过来就好。”刘照坤看着晓云动了动手里的钢笔,这才高兴得合不拢嘴。晓云虽然动了笔,却依然按一级给他记了工分,还私下里对刘照坤说:“刘爷爷,你好糊涂,一级才是最好的肥啊!”
事情过了很久,刘照坤这才明白过来,又去找晓云,缠着她非要再给改过来。晓云笑着拿出账本说:“刘爷爷你看,当时就没改,是按一级肥给恁家记的工分,记的是一级工分。”
“好,好,你这闺女心眼好啊!”刘照坤虽不识字,但一竖还是认识的,连忙竖起大拇指夸奖她。村里人听说此事,一直都在笑话他,也就不大正经喊他名了,干脆喊他“刘四级”。喜欢我的家乡老河湾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