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半遮半掩的,倒是柳见纯坦率地说:“你是怕我这个年龄有想生孩子的想法呀?”虞树棠赶紧摇头,认认真真地说:“姐姐,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而且想生孩子也没什么错。”她勉强补充道,“嗯……想要小孩是正常的。”“你别捏着鼻子说这种话好吗?”柳见纯忍俊不禁,“我都三十七了,现在的生活方式就是我认可的,不会改变的生活方式。以前没打算要,现在更不可能,我连小猫都没有下定决心养呢,怎么会想养一个小孩子?”虞树棠不觉得小孩子哪里好,事实上光是做好姐姐可能想要孩子的心理预期,她的压力就开始无限大了。可当柳见纯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出符合她心意的回答之后,她又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丝惆怅。如果有一个小女孩像柳见纯一样,或许她也会很喜欢吧?她立刻摇摇头,要把这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柳见纯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怎么摇头,难道是我说的你不同意?”“不是!”虞树棠急道,“我是……”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这想法太神经了。明明自己谈不上喜欢小孩,根本也不可能要小孩,刚才甚至还担心柳见纯有和她相悖的想法,怎么这时候倒想起这个来了?柳见纯拨了拨她微卷的发尾:“如果你是想小孩和我长得很像,那么你不会很讨厌的话,这是人之常情。”她猜得好准:“我也会这么想呀,我不想要小孩,但小孩如果和你长得很像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可爱,是因为我很爱你,就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虞树棠感觉一股激烈的情绪猛地从胸腔顶到了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段时间愈发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有点难以控制,她又想、又想流泪了。因为很爱,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面对柳见纯的时候,常常就有许许多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想和姐姐同居,她想靠自己赚很多的钱,她想给姐姐送好多礼物,想让姐姐过上更优裕的生活。她想自己跳过这难熬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年,从初级的分析员直接跳到能够正常作息的董事总经理,今年刚刚过去,明天还要上班,一切的一切,在工作面前,彻底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姐姐,你想要什么呢?”虞树棠问了一个特别笼统的问题,自己却给出了具体而微的回答。“我想升职,只有升职才能大幅度的提薪,才能从无意义的螺丝钉一样的重复劳动里脱身,到那时候我就和你没有时差了。”“我想要的就是现在的生活。”柳见纯说,“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一个自己很爱的恋人,有家人,有朋友,有爱好,这样就足够了。”“我觉得不够。”虞树棠很少这样反驳她,小树很坚决地说,“我觉得这样不够,一个恋人不是有爱就可以的。不是你很爱我,我很爱你就可以的。”比她小十二岁的小树居然在和她讲现实。“姐姐,我想爱你,不是光爱就可以的,我得付出行动,我得做才行。”“你要做什么呀?”柳见纯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你都已经做成这样了,还要做什么呢?很爱我,一有闲暇时间就想来见我,送我各种很用心的礼物,未来的规划也想着我,你还要做什么呢?”“还不够。”虞树棠执拗地说,还不够,还远远地不够。她也不知道在和什么斗争,甚至在和什么赌气,总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还不够,还远远地不够!“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柳见纯说,她很想问,小树,你到底在为难自己什么呢?最终这个可能会让小树更难受的问句没有讲出来,她换了个话题:“小树,我之前分手的事情,你想了解得更多一点,和我聊聊吗?”虞树棠默默不语,她还是有点抗拒,情况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也绝不想把问题抛给姐姐。柳见纯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那天我没讲完呀。我和她分手,还有很多原因,这件事当然是我无法忍受的导火索,我朋友也一直觉得这是最关键的因素,我也没有和她们讲过其他的,因为一讲的话,就好像上纲上线,以至于到让人误解人品了,我不愿意这样议论前任。”她慢慢地说:“实际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和我问你那个问题一样,这么忙,是为了我们两个人,是为了我吗?她觉得是。小树,你们两个人是有根本的分别的,所以别担心,你有这份心,比什么都重要。”“单有心的话,够吗?”虞树棠说,她凝神望着柳见纯,一颗心剧烈地勃勃跳动,越跳越沉,越跳越重。“姐姐,即使我有心,将来万一我忙到确实和你见不了面,那要怎么办呢?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光有心的话,那怎么够呢?”坏了?我为什么又流泪了?柳见纯像之前好几次一样,不知不觉,怎么好几次了?虞树棠无声地想,我的情绪和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柳见纯一点点吻掉她的泪珠,泪水咸涩,她舔了舔虞树棠湿漉漉的长睫毛:“小树,别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坏呀,我爱你,我愿意等你,双标也好,重蹈覆辙也罢,第一,你是不一样的人。第二,我想和你一起度过这段时间,不管有多难,好不好?”她没有逼问姐姐,设身处地的话,她想也知道最后的答案如何。这是她该自己解决的问题,不是姐姐该考虑的。虞树棠含住她的菱唇,在自己泪水的咸苦味道里朦朦胧胧地去爱。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目标明明史无前例的清晰,就像她刚才和姐姐说的一样,她要升职,升职才能换来更高的工资和更健康的作息,可这种出路似乎是缥缈的,和她想要的东西完全相反的。她清晰地走在路上,却清楚地比任何一次都感到无路可走。柳见纯伏在床上,她出了满背的热汗,伸手去摸手机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她们还没吃午饭,虞树棠黏黏糊糊地揽着她,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松开。“姐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她冷不丁地问,好像突然捡起了刚起床的那些话题,“要说实话哦,你觉得我有什么缺点需要改的?”“不需要改。”柳见纯有点无奈地说,悠长的余韵隐隐地仍然在身体内回响着,她懒洋洋地说,“即使我是你女朋友,你也不要想着为了我改变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这话就证明了我确实在你心里有缺点。”虞树棠在她胸前深深浅浅地印下好几个吻:“姐姐来说吧!我想听听!”柳见纯笑了笑:“那你先讲我的。”“你没有缺点。”虞树棠竟然不假思索地说,她一点也不像热恋中那种故意讨好的开玩笑,而是很正经地说,“姐姐,这话不是夸你,是我真的觉得你没有缺点,我觉得你哪都好,性格温柔又干脆,又大方又端庄,私下的时候,又会有很有生活情趣的很奇妙的一面,我真想不到你哪里不好,能遇到你,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全世界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你呀。”柳见纯一颗心都融化了,“那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呢。我明明好像很大方坦率一样,有时候却容易很不坦诚。我吵架的时候,一生气就不想说话,拒绝沟通,这你还都没见识到呢。而且我有一点教师的职业病,尤其是你年纪比我小,我得强忍着,才不能病发,要不然……”她伸出细白的手在虞树棠面前晃了一晃,吓唬她:“我就要忍不住开始为你好,开始让你做这做那,为你做选择了。”她收回手,笑道:“道理谁都懂,我现在还是通情达理的呢。可是做起来很难,到那时候,你很容易就会烦我了呀。”“那现在说我的缺点吧。”虞树棠说,她不反驳柳见纯刚才的话,她打算将来用行动证明。她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一边有些迷恋地闻着柳见纯皮肤上的味道,那股杏子的味道被汗水蒸腾晕开,成了一种更复杂的,让她神魂颠倒的香气。“我讲了我的,该你自己讲你自己的了。”柳见纯按了按她的脑袋,滚烫的吐息拂的她小腹发痒,呼吸都有点凌乱了。“我之前一直觉得我最大的缺点就是,我没有目标。”虞树棠说,她移上去,在柳见纯的锁骨窝上舔了一下,惹得她低低地哼了一声。“我常常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做什么好,我妈妈从小到大安排我的所有事情,她给我做出的决定都是非常正确的,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可是我不愿意,我总是想不要再听她指挥了,我想独立做出自己的决定,但我就是做不出,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干什么,要做什么,我全不知道。”“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我有目标了,可这目标,我总觉得,你们一定都会很不喜欢。”“谁们?”柳见纯柔柔地问她,听她答道:“就是我家里人和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