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出生的时候,柳见纯已经升上了初中,她上初中的时候,柳见纯已经研究生毕业,她们中间隔了十二年的时光,像隔了一条滔滔的岁月之河。这些柳见纯在昨晚也和她说过。不只是年龄,她们的阅历、性格和爱好同样是天差地别,柳见纯这样奇妙温柔,能从普通的生活中找到不平凡的趣味,她渴望,却又完全不懂那些生活情趣。她看似年轻潇洒,实际上才是放不开手脚的那个,反倒是似水柔情的柳见纯敢爱敢做。她想象得到,如果真在一起,不知道还会发现彼此多少的不同。还有身份这件事,妈妈知道了肯定更要勃然大怒,即使不是自己的导师,即使自己认识柳见纯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那也涉及到了师生伦理问题,别说妈妈了,就连柳见纯也问自己,对她的喜欢中,真的没有掺杂对老师的憧憬吗?她想她真的没有。她当然尊重并且敬佩柳老师,但她对柳见纯的爱,起因绝不是因为这些。比起柳见纯这样好的老师形象,她爱的更是那个在生活中喜欢雨雪,喜欢节日,喜欢稀奇古怪的杯子,会给家里的骆驼坐凳起名字的,那个生机勃勃的真实女人。柳见纯说她们很有可能不会长久,这是个多显而易见的事实啊,虞树棠怎么会不知道呢?众多纷繁悲观的念头闪动,那种循规蹈矩和按部就班的渴望冲击着她,催促着她把人生再次拉回正轨,正像妈妈现在正在不断地和她说的那样。可是一到这个时刻,柳见纯那句话就好像在她耳边回响,她甜蜜地反复品味,紧紧攥住不肯松手:我想爱你,我也有勇气,敢去爱你。柳见纯敢,她呢?心纯见真,其他的一切都不要想,心纯见真,做出内心真正的决定,虞树棠想;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都知道。”虞树棠说,“妈,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们不合适,我们年龄差距很大,不仅如此,我们性格阅历也有好多差别,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她从来没在妈妈和爸爸面前说过这种话:“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我想留在申城,我想自己生活一次,想和她恋爱,想试试过一个独立成年人的生活,这是我的决定,我真的想那么做,之后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可我不会后悔的。”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遇到比这更好的事情了,柳见纯居然也喜欢她,居然也对她有好感,她头一次想,我不愿意为了可能出现的坏事,而不要眼前的幸福,哪怕我人生的列车整个摔出了轨道,我也……甘之如饴。杨秀桦暂时不说话了,年轻的孩子碰到感情的事情,真是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另起了一个话头:“不管怎么样,今天把行李收拾好,不能耽误了退宿的事儿,中午咱们去外面吃饭,晚上再好好谈谈这件事,别想就这么过去了。”“你们订的是明天的票?”虞树棠问道,“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跟你们回京城的。”“你一个大活人你不回去我和你爸难道能五花大绑把你捆回去?”杨秀桦扬声道,“晚会儿再气我吧行不?现在先收拾行李去,我得缓缓!”家里来申城之后租了一辆车,搬行李也方便,顺带着帮唐湘也把行李捎到了她租的房子里。清木海源和法尔林这批金融券商都在金濛新区,唐湘租的房子其实距离不近,不过公共交通比较方便,倒也还算可以。唐湘的家人顺口问道:“听说小树不是被法尔林全职留用了吗?可以在这附近也租个房子啊,或者和我们小湘合租,俩孩子互帮互助,这多好。”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杨秀桦面上不显,周到地和人家说话,其实心里已经恨得不得了,头次觉得拿自家这孩子没辙了。虞树棠一向乖巧,这突如其来的叛逆,那老女人至少占一半责任!唐湘瞅了杨秀桦好几眼,偷偷地扯过虞树棠:“你妈妈心情不好啊?尤其是你爸看着怎么愁云惨雾的?”“她们想让我回京城。”虞树棠这一句话出来,唐湘也不听后面的了:“我懂。”她给了虞树棠一个“我都懂”的眼神,使劲拍了拍她的肩膀。虞树棠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和柳见纯倘若要是恋爱了,肯定也不会这样隐瞒着,到时候唐湘,徐老师她们也都会知道的,自己倒还好,可这样,一定会给柳见纯带来很大的困扰吧?毕竟她到底曾经叫柳见纯一声老师,落到别人眼里,搞不好要觉得是柳见纯利用了老师的身份地位怎么样的。柳见纯是惟宁大学的副教授,现在又算个小小的公众人物,她可绝不想这段感情反而将柳老师给害了。她越想越多,一会儿浑身发冷,一会儿又心里滚烫,就想这样把电话拨出去,告诉柳见纯自己已经想好了,别的什么都不在意,只想和她在一起。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然而柳老师呢?中午在外面吃的是本帮菜,下午把宿舍都清理干净,一整天杨秀桦再也没提这事,直到晚上吃完蟹粉捞面回去,她这才算缓过一口气:“你今天一天倒是心事重重起来了,是把我们的话放到了心里,还是说在想着要跟那个老女人回话?”“她有名字。”虞树棠道,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虽然优柔寡断,循规蹈矩,但最好的品质就是诚实,她一点也不想隐瞒,因为隐瞒后患无穷,“第一,她不老,每个人都会活到三十六岁,第二,她有名字,她叫柳见纯。”虞家还没反应过来,杨秀桦已经勃然大怒,恨不得能抓起手旁的包扔到自己宝贝女儿的脸上去:“我要举报到教育局去!”第70章 我一直在等着你呀。“等等, ”虞家一时震撼,“柳见纯,说的是咱们昨天咱们毕业典礼上见的那位柳老师?”“不然能是谁?”杨秀桦口不择言, “我就说不是同学, 你成天又在学校,从哪找到个老女人喜欢的,原来是教授, 这下子倒是说得通了,可见你那双眼睛只瞎了一半!”她觉得方才说的话十分不合适,赶快又道:“我跟你说你想都不要想, 老师跟学生,这是天大的违规, 你那是喜欢她本人吗?我看你弄不好喜欢的是她的能力, 人家是老师, 你这样的孩子对老师哪个不喜欢?你糊涂也就罢了, 她要是跟着, 那就不是糊涂, 是坏!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本来还以为是个值得深交的知识分子,谁想到人品这么差,败坏学校风气,我要检举!”“不是这样的。”虞树棠据理力争, “我都查过了, 首先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已经研一下半学期了, 我都已经二十三岁了, 我们彼此都是成年人,毕业之后才说的这件事, 在校期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正当关系,规定就是不准发生不正当关系,我们没什么不正当的。”“国外的我也查过了,我不是本科生,她也不是我的直接指导教授,更没有利用自己的地位逼迫我,我们在校期间从来没有过逾越的行为,这样有什么违规的?你怎么能说她坏?她做老师有多合格你根本就不知道!”杨秀桦冷哼一声:“原来吃饭的时候不停玩手机是在查这些,她要是真好,怎么会喜欢上学生?哪怕不违规又怎么样,谁一听不觉得是不合法不合理?她大小还是个名人呢,这样一闹,往后可怎么办?”虞树棠盯着她,半晌道:“闹?谁会去闹?妈,你不会去,你要脸。”杨秀桦看她样子,就知道自己刚才说那番话她听进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自己做了亏心事,难道不怕鬼敲门?”虞树棠确信自己妈妈不可能做出到学校闹的事情,但是去找柳见纯却是极有可能的,一时之间,心里头十分后悔,为自己刚才的举动简直是羞愧难当,她太冲动了!“你不要去找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清楚她不可能做出有违规定的行为,我们在校期间没有任何超出师生的关系,没有逼迫,没有任何好处和承诺,这哪里来的亏心?难道喜欢也亏心吗?”“亏不亏心,她自己心里知道。”杨秀桦说,“虞树棠,我和你爸到底不能把你绑回京城,那你就自己等着撞南墙吧,哪怕真在一起了,你觉得你俩能在一起多长时间?生活不是小说,年龄相差大的,自由恋爱在一起的,不是因为钱的,最后到底劳燕分飞的多,你现在年纪还小,说到底很多事情你都还不清楚,你且看着吧。”她本想撂下狠话,决绝地扭头就走,虞家那边配合地也要站起身来,可刚走出一步,到底是咬着牙回来了:“净跟你说这些又大又空的了,你一个人在申城怎么过吧,咱先说摆在面前的,你先考虑考虑这些现实生活中的小问题吧!”虞家这一天被弄得是愁云惨雾、晕头转向,他不太同意女儿做同性恋,可是这不是他不同意就能解决的事情,说到喜欢的对象是教授,不知为何,他心里反而苦中作乐地想:这不就能照顾我们小树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