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生活中,她很少叫姐姐,所以带着一点惯性,还没反应过来,先叫了姐。“你都没有拆呀,怎么知道喜不喜欢。”柳见纯道,“毕业是个很重要的时刻,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件,有效期是今天。”不等虞树棠反应过来,她微笑道:“走吧,我们得出去了。”桌上的菜吃了七七八八,一打啤酒也喝了大半,徐蔚然也有了点醉意,向她招了招手:“小纯,最后喝一杯吧,我叫了代驾。”柳见纯点了点头,四个人一起最后碰了碰杯,“我晚会儿再叫,不着急,今天晚上夜风很舒服。”“那你再享受一会儿吧。”徐蔚然也笑道,“小湘,小树,走,送你们回宿舍。”唐湘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虞树棠扶着她,顺手帮她把车门也打开。“进来啊。”唐湘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己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好朋友,“小树,怎么了?”“老师,小湘,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唐湘使劲盯着她看,实在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情况,虞树棠脸孔雪白,然而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想晚会儿再回去,走着回去,想自己消化消化。”蝈蝈海鲜烧烤离惟宁大学不远,一路都是灯火通明,可毕竟虞树棠喝了酒,她还是有点担心:“小树,还是尽快回去吧,你喝酒了,路上再不安全。”虞树棠摇了摇头:“老师,你放心,我就是想再自己消化一下,我会给你发消息报平安的。”她这样坚持,徐蔚然也不再说什么了,她知道所谓的消化大概也不是指的食物,今天毕业,小树这孩子心思又重,很多事情埋在心底,是时候该消化一下了。虞树棠冲她俩使劲挥了挥手,转头就往另一侧走去,今天人太多了,路边能停车的地方全部都是满满当当,徐老师和柳老师的车相隔挺远。她有点庆幸,单肩背着书包往前走,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柳老师的车。车门没锁,她打开门坐到副驾驶上,柳见纯侧过脸来看她,她看到了柳见纯泛红的眼圈和轻轻抿着的菱唇,而柳见纯看见的是她煞白的脸色和鼻梁上结满的汗珠。双方都是吓了一跳,立即问道:“怎么了?”柳见纯先摇了摇头,玩笑似的说:“毕业嘛,和你们一样,有点伤心。”这话半真半假的,她自然是有点伤心,可等的这段时间里,渴望和懊悔轮流交锋,事情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呢?她们这样的身份关系,可不是简简单单脱去老师的称呼就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小树有锦绣前程,即使喜欢女人,也合该配一个更适合她的女孩……她还没有想完,虞树棠打开了她的车门。所以一切她都不想了,她全副心思放到现在这一刻,爱就是爱,该发生的,是避不掉的,她略略睁大眼睛,既正视着虞树棠,又毫不闪避地正视着安静车厢里这份浓稠流动的感情。“你呢?”她问虞树棠。虞树棠也紧盯着她,好诚实地说:“我很开心,又很害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话太出乎意料了,柳见纯默了一下:“小树,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你完全可以现在就下车,我说的话依然有效,假如你回去之后发现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就告诉我,老师……”她习惯性地使用了老师这个称呼,还没来得及收回,虞树棠浓黑的瞳仁幽幽地闪着光,已经替她纠正了:“姐,是姐姐。”柳见纯从善如流:“姐姐就给你重新买一份。”“我没有不舒服。”虞树棠解释道,她确实感到很不舒服,兴奋地几乎有些痛苦,又掺杂着一点害怕,但这都绝不是因为柳见纯,或许说,是因为柳见纯,但不是因为柳见纯本人,是她对柳见纯的感情让她这样的。她说不清了,只强调道,“姐姐,我真的没有不舒服。”柳见纯笑了:“小树,那拆礼物吧。”虞树棠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很明显的东西,那东西像萤火虫一样在她面前晃,可是她很胆怯,始终不敢真正地伸手捉住。她从书包里取出柳见纯的那份礼物,青绿色的包装纸,小松树的火漆印,她一眼就知道,这份是柳见纯给她的。她一边很小心地拆开,生怕弄破了包装,一边情不自禁地,就这样对柳见纯说,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柳见纯的爱的时候就已经鬼使神差地卸下心防,更何况现在呢?“姐姐,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性格和大家以为的我的性格很不一样。”柳见纯柔柔地嗯了一声:“一开始不了解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很潇洒,很冷淡,之后才发现你实际上是很谨慎认真的性格。”“是。”虞树棠道,“说好听一点是谨慎小心,其实我就是胆子很小,什么都按规矩来。之前上寄宿高中,大家好像都有很多种方法从外面买东西吃,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出去,都是很简单很轻松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做不到,我必须严格按照秩序办事,必须要做应该做的事情。”“这没有什么不好呀。”柳见纯道,“潇洒也不是通过这些事情体现的。”“我明白。”虞树棠道,“只是……以小见大吧,明明很多无伤大雅的小事,我都根本做不到,我妈妈说我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她尽量拆得很慢,可包装纸也只有那么两层,里面是一个鲜红色的珠宝盒,这显然不是一个该送给学生的礼物,从外观上来看就不大合适——虞树棠打开,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对宝蓝色和银色交相辉映的月相袖扣。她知道不合适,柳见纯更知道。“你现在工作了,需要一些这种东西,我知道你家境很好,不需要我来买,不过还是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不管你最后留不留在申城。”“你很适合宝蓝色。”柳见纯轻轻地说,“红色也合适,你适合亮色。”她实际上还有许许多多的见解想说,她常不由自主地观察虞树棠的穿衣打扮,她很时髦,落在大学生里,显得格外成熟美丽,又有一股潮流的孩子气。她到底没有全部说出来,太多了,纵使小树很认真地倾听,她还是觉得自己会显得啰哩啰嗦的。“我当然会在法尔林工作,当然会留在申城,我已经和家里人说过了,我不会走的。”虞树棠急切地讲,她也有好多话想说,想说到简直是在争分夺秒:“姐,你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柳见纯眨了眨眼睛,这样确定的回答,让她的一颗心缓缓地降落,最后一点迟疑也不由得消失了,两个人居然就这样陷入了这种氛围中,不断地你问我答起来:“你说的是哪种香水?”“一种是青绿色的,”虞树棠道,“一种是紫色的,很浓郁的紫色。”柳见纯笑了:“你说的是气味还是颜色呀?”“我闻得到。”虞树棠就这么专注地,心无旁骛地看着她,只看得见她一人,柳见纯恍惚间,看到一只很大的蝴蝶停在她乌浓的长睫毛上,而虞树棠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她,只是望着她。“紫色……”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你说的是不是我今天喷的这种?味道稍微浓一点的,实际上更适合冬天,叫做檀香玛索亚。”“青绿色的,”她很快意识到说的是哪种,“有当归香草气味的,应该是娇兰的白芷香。”“你还想知道什么?”柳见纯笑盈盈地问。虞树棠很大逆不道地想,这和那个梦里的情形太像了,都是邀请。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当时徐老师会说柳见纯是主动型了。她从来都不是多汗的体质,可滚烫的汗水顺着她的鼻梁直往下淌,她有问题,有重要的问题,还有数不清的许许多多的问题,她要想询问柳见纯的一切,了解柳见纯的一切,可是……可是……她是永远按照秩序做事的虞树棠,她是循规蹈矩的虞树棠,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的虞树棠。只要任何事情一脱轨,她就焦虑的无以复加,烦闷得无所适从,她知道自己是女同性恋,但女同性恋也有轨道!爱上大自己十二岁的老师绝对不属于按部就班范畴内的!更何况,老师爱她吗?她不再叫老师了,她只叫一声姐,姐姐爱她吗?暗示如同好多萤火虫在车厢内飞舞,她手心濡湿,偏偏捉不住任何一个。她看不清柳见纯的所有,可柳见纯一眼便看得穿她。“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柳见纯的声音不急不缓,落在虞树棠的耳朵里,春风凝实成了一种黏稠的质地,将她的浑身都包裹了。她心跳如擂,汗出如浆,柳老师轻轻地说:“你想知道,我喜不喜欢女孩。”第67章 我等着你。虞树棠想说很多话, 可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她喉头哽塞,幸好柳见纯对她存着怜悯之心,没有卖关子, 张开两片红润的嘴唇, 好像这就要开口回答。她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虞树棠急切地先说话了:“姐,还是我先说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