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何瑾又被老娘喊了起来。 然后,老娘的笤帚疙瘩就招呼上去了“你这个久穷乍富的败家玩意儿!有了二百两银子就飘了是不是?一床新棉被少说也得三百文,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何瑾却摇了摇头,道“要两床。” 老娘举起的笤帚疙瘩不由放了下了,想称赞儿子一句,但话到嘴边就成了“还算你这兔崽子有良心” 当他头戴黑色的无翅吏巾,身穿月白色的圆领衫,腰系黑色的丝绦,脚下是黑鞋白袜,一身簇新地准备出门时,老娘不由罕见温柔地看着他,道“想不到你这兔崽子穿戴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这马屁拍得恰到火候儿,老娘不由喜笑颜开,轻拍了何瑾后脑勺儿一巴掌“行了,就会哄老娘开心。快滚吧,第一天应卯,别迟到了。” 想想以后就要这样天天早起,他就感觉这个大明朝,对自己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街坊们看到何瑾,不由都一个个笑着打招呼道“瑾哥儿,这是要上衙门啊?” 今日街坊突然这么热情,让他还颇有些不习惯,连连应道“是啊,张大爷。”“早啊,吴婶儿。”“嗯,到衙门去呀,兰姐” “瑾哥儿好好干,莫要丢了你爹的脸面!” “” 就这样一路走到衙门,来到刑房后推门而入,看到刑房的布置跟吏房没啥两样儿,也是个套间。 还有那些负责跑腿儿的白役帮差,则更是可怜,只能挤在犄角旮旯等候着差遣。 何瑾不由瞅了一眼,止不住便升起了一股念头自己要是能呆在办公室里,轻松惬意地指点江山,看着这么多手下唯命是从,那该有多爽? 何瑾抬头一看,立时施礼道“尹伯伯好,昨日家中有些杂事儿,未去拜见尹伯伯,还望伯伯见谅。” 当初何瑾想投后门儿的时候,首选其实是这位尹悠伯父。可想到人家已帮了老娘找了份儿浆洗缝补的活计,何瑾便没有再劳烦人家。 但显然尹悠却不这样想,佯装恼怒道“这孩子咱们两家,你说这等客套话干啥?” 众书办帮差闻言,齐齐应诺道“晓得了,令史大人。” 尹悠这么一抬,何瑾又如此识相,大厅里气氛顿时热情松快了许多。不少之前跟便宜老爹相善的,也都主动同何瑾打起了招呼。 这两张木桌显然比大厅里其他的桌子要大,上面非但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放置着茶叶、手玩核桃之类的小玩意儿。而且,大厅里也留了两处走道,直通这两张桌子。 何瑾当即便要推辞。 众人闻言齐齐回头,不由一阵窃窃私语。 尹悠当面被打了脸,气得脸色涨红,开口道“司刑大人,何瑾是何保之子,眼下又没他的座位,便先坐这里怎么了?” 尹悠这下更气不过了一个区区座位的小事儿,且我让何瑾也只是暂坐。你汪卯明竟当着全刑房人的面儿,如此小题大做,简直太不给老夫面子了! 这个台阶给的不错,尹悠气怒的面容不由稍缓了些,拍着何瑾的肩膀道“嗯,跟你爹一个样,句句话都说在正理儿上,让人听着舒心!” 汪卯明那张死人脸顿时挂不住了,可他也不能真跟尹悠吵起来,让其他房看了笑话。 何瑾低着头没有还嘴,只是心中默默想到就你这等心胸狭隘的死人脸,当初还想娶老娘,真真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汪卯明看着何瑾的眼神儿,就跟看下水沟里的蛆虫一样,继续冷冷厌恶道“你要是真有本事儿,赶紧找人调到别的房,省得因为没用被我赶出去, 说罢,汪卯明就要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走入办公室。 “小人能进这个房,是知州大老爷特意指定的,乃大老爷照拂衙门故旧吏员的一项善举。司刑大人若觉得大老爷做的不对,尽管可以试试!” 这话一落,大厅里书办、白役们不由齐齐看向了何瑾这新人,够刚啊,有性格! 可当着众人说大老爷照拂衙门、笼络人心的善举不对?他当然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