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望他一阵,无甚表情地收回了视线。ldquo后山有一处草堂,你可暂住在其中,我需要你时自会派人去寻你,莫要再随意到秦家来。rdquo知她如此便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须弥僧合掌低首。ldquo多谢秦家主。rdquo脚步声响,到来的身影沿着狭长甬道没入了远处黑暗之中。坐在椅上的人安静片刻,转过方向进入了近旁的暗室。暗室内是长久不变的冷寂,她点燃了四周的灯烛,徐徐来到摆放着芦花的床榻旁。榻上人容颜未改,似陷入了漫长的沉睡,秦溯望着眼前一如往昔的面容,须臾后,缓慢伸出手,小心而轻柔地抚上了近前眉眼。ldquo容与,卿儿回来了。rdquo落下的话语声极轻,似呵护着一场未醒的美梦,抚于脸前的指尖一点点描摹过眉梢眼角,轻挽过耳侧的发丝。ldquo上一回同卿儿见面还是你尚在时,如今却已不知不觉过了十数载,你还如我初遇你时那般朱颜绿发,而我却已然两鬓斑白helliphellip也不知待你醒来后再见到我,还能否认出我来。rdquo沉眠的人无法给予回应,她似乎也不在意,只伸手轻轻拿过了近旁摆放的一支蒹葭,眼尾露出了一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笑。ldquo卿儿当真与你生得极像,连那份心善也与你一模一样。ldquo还记得我们初遇那日,我借着哥哥的身份前去墨川观灯,那天下了那样大的雨,我浑身都被雨水打湿,遮在头上的羽笠也几乎要被人群挤落,本以为要就此摔入江水之中,却没想到你就这般出现了helliphelliprdquo骤雨飘扬不止,朦胧的雨幕将天地模糊成了一片暗色。突如其来的风雨把前来观灯的人潮打了个措手不及,被雨淋湿的人急切地拥簇着想要归家,熙来攘往中,坐于四轮椅上的身影被逐渐挤到了江畔。一道响雷打下,刺目的光亮撕裂了整片天空,人影攒动,被挤于岸旁的人不受控地朝后仰去,遮在头顶的羽笠摔了下来,露出了那双溢着惶然神色的异色双眸。晦暗不明间,一只手便在此时拉住了将要坠入水中的身影,素淡的衣裙映入眼角,一柄青伞遮过漫天风雨,就此撑在了相距咫尺的二人当中。重归安然的人怔怔地望着眼前身影,未再被遮盖的异瞳染了水光暴露于他人视线中,她恍然回过神,有些局促地要低下头去,却见身前人如无其事地松开了手,将撑开的青伞交到了她手中。ldquo当心。rdquo隐于风声下的话音响起,ldquo风急雨骤,姑娘早些回家罢。rdquo落在耳畔的声音那样温柔,让她几乎忘却了眼前风雨,从不敢见人的异瞳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望进了他人的眼眸。可她们终究未再有更多交集,芦花飘摇,犹如云鹤的女子遗留下一把青伞,转身上了客舟,随模糊的光影渐渐隐没于风雨之中。而后便是有意忘却的噩梦。她大病一场,半梦半醒间却都是赠她青伞的那道身影。可当她病好,再想要寻梦中人的下落,却得知兄长将要成亲,迎娶的对象正是日日夜夜出现于她幻梦中的那名女子。她们再次相见,竟是在大婚之日。初即位的家主将要成亲,秦府中挤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她偷偷逃出内院,藏于无人在意的角落,亲眼看着他们拜堂成亲,于语笑喧阗的恭贺声中结为夫妻。珍藏的青伞便被收进了箱底,似要同她无法言明的情愫一同抛入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直到一次家宴后,她扶住了不胜酒力的那道身影,被她揽于怀中的人抬眼看向她,却唤了一声ldquo阿澈rdquo,不甘的妒意与扭曲的妄念就此于心底生了根。ldquo阿兄从来疼我爱我,说过无论什么要求都会尽力满足我,却独独不愿将你交予我。rdquo秦溯捏紧了手中的芦苇,看着柔嫩的根茎在掌中折断衰萎。ldquo没办法helliphellip我只能自己将我想要的抢来。rdquo她亲手杀了疼她爱她的哥哥,砸断了双腿,把那只异于常人的眼睛丢入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本以为如此彻底的伪装便能成全她想要的幻梦,可望向她的目光还是流露出了陌生的警惕。ldquo你这般聪慧,为何却一定要揭穿我的面目?我本不想伤你的helliphelliprdquo悲惘的话音流落在明暗灯火中。她从西域寻来了传闻中的梦蝶花,将花叶磨成粉末,下入了心上人食水。便如同庄周梦蝶,虚虚实实的画面终究让困于幻境中的人再分不清真假,心甘情愿地走入她编织的幻梦,与她做了一场假夫妻。可好梦总是不长,被她强留在笼中的鹤终究飞离了她掌中。秦溯扔下了手中的芦苇,抬手抚上眼前,指尖仍旧残留着身前人肌肤上沾染的异香,却令她焦躁的心绪重又回归平静。ldquo没关系,容与helliphellip待你醒过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改变以往的错误,我会让卿儿一同陪着你的,你等着我。rdquo她放下手,转身便要离开暗室,而低垂的目光扫过地面,却忽然凝在了一处。脚下不远处,一支芦苇遗落在了幽暗的角落中,芦苇的枝叶仍旧完好无损,俨然应当是摆于榻上的祭奠之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