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舅舅的话封为金科玉律,学习之余,凡有空闲,一定找本书来看。因为将要上高三,高二那年暑假格外短暂,只有十几天,爸妈说高三要辛苦一年,这半个月就不要学习了,不如出去玩玩,便让舅舅带我去附近的景区见见世面。虽然梵净山就在家附近,但这却是我第一次来,平生从未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觉得很新奇。舅舅不敢让我一个人到处跑,只在他的摊位上教我雕木头娃娃,叫我学会了给自己赚零花钱。我学得很快,雕的却很慢,舅舅二十分钟就能搞定的木头娃娃,我要用将近一个小时,那些游客听说要这么久,都不耐烦等,我也只好抱着刻刀箱子坐在一旁看舅舅给人家雕。郁润青就是那时候走到我面前的。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冲锋衣,背着大大的登山包,白净俊秀的一张脸,看着我笑,扑面而来的朝气和蓬勃,让我几乎有些眩晕。ldquo你好,能帮我刻一个吗?rdquoldquo需要等一个小时helliphelliprdquoldquo没关系呀,我可以等。rdquo我低下头,也许是自卑的缘故,不敢和她对视。舅舅忙完了手里的活,过来与她攀谈,得知她也是要上高三的学生,第一志愿还是清华大学,当即肃然起敬,而后指着我说:ldquo将来也叫她考北京去。rdquo小地方的人,全然不懂哪个城市有什么学校,更不懂什么学校里有什么专业,又或者什么专业可以留在当地,有什么好的就业方向。舅舅只知道北京好,做老师好,希望我能去北京的学校里当一名老师。换了旁人,听到这样的话,或许会觉得异想天开,就算不讥讽取笑,恐怕也懒得理会。可她却听的非常认真,还对舅舅说最好的师范是北师大,离清华很近,环境很好,四季都有鲜花盛开,而且每年都会开设作家课,会邀请很多著名作家,说着,指了指我身旁的书:ldquo这位老师就是北师大的驻校作家,经常在学校里开设讲座和分享会。rdquo志愿这两个字,一直离我很遥远,我只是听从舅舅的话,读书,学习,考北京的大学,将来做一名老师。可那天之后,我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志愿。2.第二次见郁润青,是在一个雨天。父母相继离世,舅舅家里亦是多事之秋,我将助学金和一半助学贷款寄给舅舅渡过难关,自己则利用空闲时间做兼职赚取生活费。主兼职是家教,副兼职是面包店收银。面包店的兼职虽然赚得不多,但晚班结束后可以带回去一些下架处理的面包,不考虑营养问题,足够我一日三餐。我记得那个雨天是在北京的深秋,雨水很凉,将近七点钟,天已经暗了,我照常去面包店兼职,路上要途径一条狭窄的小巷,那小巷不过一门的宽度,勉强够一人通过,我走到半程,忽然发觉有人迎面走来,不禁停下脚步,考虑要不要退回去。就在这时,却见那人收起伞,紧靠在墙边。巷子里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柔和的光打在她身上,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孔挂满干净透明的水珠。我一眼认出她。而她的视线只在我破旧的伞上匆匆掠过,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3.一个周末,仍是雨天。面包店招聘兼职的要求就是周末必须全天,为了下架处理的面包,我只好放弃一份家教的工作,早早出门。没想到又遇见她。只是这一次我们俩是同一个方向。我不远不近地走在她后面,跟着她进了小巷,拐进胡同,来到我兼职的面包店。她收了伞,推开了对面书局的门。4.北京夏季多雨,因此我很快掌握她来书局的规律。有几次白天无事,看到外边下起雨,我也特意跑到书局来,坐在她附近的位置上学习。渐渐知道许多关于她的事。比如,她正在考研,经济窘迫。喜欢坐在二楼窗边。可以长时间保持专注,偶尔也看着窗外出神。讨厌被打搅,脸上总写着生人勿近。自己剪了头发,乱七八糟却意外的好看。手指受了伤,缠着创可贴,腕上带着一块黑色的机械表。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她变化很多,不那么爱笑了,也不那么爱说话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有难处,我理解这种阶段就是要杜绝一切外界干扰,我擅自把她当成与我一起共克时艰、逾越寒冬的朋友。5.五点三十分,趁她离开座位去洗手间,我将写着ldquo面包店晚八点后打五折rdquo的纸条悄悄放在她的笔袋里。八点十二分,她戴着耳机走进面包店,买了一盒半价出售的Focaccia。ldquo多少钱?rdquoldquo八块。rdquo她低着头,从钱包里取出正正好好的纸币,随手放在玻璃橱柜上,目光仍然没有望向我。可老天眷顾我。我从地上拾起她掉落的身份证,心情像捡到了可以兑换百万大奖的彩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兑奖。她走得很快,已经拐出了胡同,我一直追到巷子里才看见她的身影。ldquo郁helliphellip郁润青!rdquo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我。我跑到她面前,故作轻松:ldquo幸好还没走远,你的身份证掉了。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