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孩子们并不晓得个中缘由,都以为猫和豺狼虎豹一样会突然暴起伤人,颇有些畏惧那些憨态可掬的小家伙,尤其润生,幼时胆小,白日里在候府撞见有猫从屋檐上疾行而过,夜里必定会因此梦魇,服侍他的下人不明所以,还当他中邪,动不动到园子里送神。如此,时至岳观雾到岭南候府的第二年冬,不知打哪溜进来一只野猫,在候府西北角的柴房里下了一窝猫崽。说来也巧,那会候府有个私塾,就设在西北角外的别院,学究是侯爷特意从京州请来的,名义上是给宗族里的小辈授课,实际上除了候府几个嫡子女,其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陪读。那个冬天,老学究看出郁润青骨子里的惰性,要她天亮之前到私塾晨读,郁润青当然不情愿,可碍于父亲的威严,不得不向老学究低头,每日寅时就得爬起来盥洗更衣helliphellip当然,她能坚持下来也多亏了岳观雾。虽然郁润青总是很愧疚的说:ldquo阿檀,都是我连累你受这份罪。rdquo但她心里一直都挺庆幸的,毕竟两个人永远好过一个人。那一日天将亮未亮之际,两人如往常一样往别院去,途径西北角的旁门时,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猫叫忽然划破静谧的清晨,把郁润青吓了一跳,也把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女使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女使是从郡主娘娘身边调来的,很清楚郡主娘娘的忌讳,当即吩咐看门的小厮去把猫撵出去。岳观雾在人前一贯是不爱说话的,尤其是在仆婢跟前。这便是在高门显贵的府邸里寄人篱下的坏处,但凡开口,不论说什么,仆婢们那若有似无的目光就刀子一样飞过来了,明明白白的一句ldquo正经主子在这里,你算哪根葱rdquo。这样的目光,历尽千帆的大人也未必能受得住,又何况一个孩子。可那日清晨,岳观雾破天荒的主动开了一次口,她询问女使,为什么要将猫撵出去。彼时的郁润青已经摸透了和她的相处之道,想也不想便转过身来道:ldquo阿檀,你陪我去看看小猫好不好。rdquoldquohelliphellip晨读,来不及了。rdquoldquo迟这一日不要紧的,走嘛走嘛。rdquo郁润青软磨硬泡,生拉硬拽,才将岳观雾拖到了柴房。柴房里是一窝眼睛还没睁开的小猫崽,哼哼唧唧的挤作一团,而母猫竖着尾巴弓着身子,满眼警惕的盯着突然闯入的一众人。母猫护子心切,女使们自然也是小心提防,紧盯着母猫的同时紧盯着蹲在柴垛旁看小猫崽的两个小姑娘,那阵仗,像极了两兵交战,剑拔弩张,一触即发。ldquo阿檀helliphellip你不怕吗?rdquo郁润青第一次离猫这么近,有嗅到一点危险的气息。ldquo有什么好怕?rdquo岳观雾声音轻轻的,几乎低不可闻。ldquo那我们就养着吧,天这么冷,撵出去就该冻死了。rdquo郁润青这样说完,又转过头对女使道:ldquo你们不用为难,待会我去同母亲讲就是。rdquo跟哥哥姐姐比,郁润青从小都是很乖的,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好似一块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郡主娘娘素来偏疼她,唯恐给她的不够多,一窝小猫而已,养也就养了。自那之后,候府里的猫渐渐多起来,到了连郡主娘娘都习以为常的地步。不过猫叫春的时候郡主娘娘还是很烦,专门找了几个腿脚快的半大小子在府里值夜,手拎着藤条一晚上不合眼,哪只猫敢吊嗓子冲过去就是一通乱打。饶是这样,每逢开春,候府里也总没个消停,郡主娘娘便总嗔怪着说:ldquo若非满儿喜欢,何至于叫这玩意儿在府里开枝散叶。rdquo假话听得多了,说得多了,连自己都会当真。郁润青也是瞧见了她师姐,才想起来当初她并不是因为喜欢猫才非要在府里养猫。那她借用这副猫的身体,还真是正好。郁润青这样一想,用脑袋在岳观雾的身上蹭了两下,蹭得很生疏,几乎可以称得上拱,但也足够了。岳观雾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便吩咐一旁的门生将她带回淮山。猫是有野性的,难得主动向人示好,何况万物讲究一个缘法,岳观雾又是信奉顺应天命的修士,将这样一只猫带回宗门,实为情有可原,门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拎起ldquo郁润青rdquo就走了。这在郁润青的意料之中,也有一点意料之外,郁润青还以为自己怎么也要掐着嗓子叫唤几声才能哄的她师姐心软。不管怎么说,这一路辗转,终于是顺利回了淮山。做了猫才知道,淮山的猫是真多,郁润青元神附体,能瞒得过自己的同类,却瞒不过宿体的同类,那些猫隔着一里地就能嗅到她身上的端倪,不约而同地飞扑过来,呲牙咧嘴地追着她打。郁润青寡不敌众,更跑不过这群矫健如虎的山大王,只能躲在玉卿台上卧薪尝胆,如此一来,即便山大王们玩得一手十面埋伏,将她团团包围,也会有见不得仗势欺猫的弟子拔刀相助。ldquo去去去!都哪凉快哪待着去!rdquo正气凛然的年轻弟子真拔了剑,将炸着毛呲着牙的一众野猫尽数轰走,他一边撵猫还一边纳闷,说:ldquo怎么回事,做什么全都盯着这一个打?rdquo郁润青趴在石狮子背上,看着那年轻弟子,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难怪玹婴进淮山如入无人之境,这些山大王都急得恨不能张嘴说话了,也没一个人把疑心发作到她身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