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釉迅速抬眼,望向汪恕安。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她刚刚看了谁来着? 而其他人的表情更值得玩味,除了塞缪,所有人都像是忽然松了口气般,甚至肩膀也微微沉了下去。 塞缪抬了抬下巴,从刚刚的紧绷状态里脱离出来,展现出一点在学院时的骄矜与自满。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歪过头看向汪恕安:“指挥官大人,这也要管?” 汪恕安闭了闭眼:“算了,当我没说。” 安托万向他点头示意。 初釉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视频片段和照片。 莫里斯,莫里斯,莫里斯,莫里斯…… 只是不知道僵住多久罢了。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初釉觉得自己声音平板而难听,“希望您之后可以把jg力投到更有价值的事务上。” 初釉:“……不知道。” 他转过头去,幅度有些大,再抬头只是向各位示意。 关序视线落在初釉身上:“祝你……得偿所愿。” 他说:“各位,我可以单独和初釉技术官聊一下吗?” 汪恕安也一动不动。 “所以你为什么要走?”他放下钢笔,取出x1墨器,动作利落地清理着,重新装填上专门用来签署皇室重要文件的特质墨水,“就算到了现在的地步,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退婚,”他擦掉一滴溅出来的墨水,低垂着眼,“放心,皇室的赔偿金足够你在都心奢靡生活一辈子,理论上来讲,你已经可以过随心所yu的生活了。” “一直以来,我都在都心星系生活,甚至可以说刚刚走出位于首都星第二层的学院,”她斟酌着用词,“十分感谢您的慷慨……不过,现在我能想象到的随心所yu,就是可以到边缘星系看一看,亲自丈量我们现在所探索过的宇宙的尺度——我想知道,在皇室与biotech的控制力微弱的地带,人们是怎样生活、如何与流噬t作战的。而且,只有在那里才能第一时间接触新的菌种和没被定义过的生物。洛伊修斯殿下,请准许我去看一看吧。” “藐视王权”是写在宪法上的罪行,即使她自认这句话没有触犯法律,但难保不会让权利顶端的alpha感到不快。 她抬起头,直视着安托万的双眼,过了几秒后又看向汪恕安和塞缪:“也请两位大人认同我的想法。” 帝国放弃了这些星球,但不能放任。在星盗猖獗、距离都心星系较近的星球,都会有ssu派出的隶属于飞地项目的fixer驻扎,无需定期汇报,无需挂靠机构,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刻提供情报、协助军方就可以了。 这是初釉这几天思考的结果。 帝国没有委派贵族成员成为fixer的先例,因此她一定要选好时机提出,最好当场就能得到批准。 最流行的一种言论就是,初釉为了找白月光的替身,胆大包天地玩弄了最位高权重的alpha,识破后被扫地出门。 【她是怎么把这几个人ga0到手的……】 【胆子也够大的,也不知道她和那位在星舰里有没有违反过军规。】 【禁得真够快啊啧啧。】 她g脆断网在家收拾东西。 好恐怖,好想逃。 “砰。”频道:“a9港第五休息室发生一声异响,初步判定为低频激光枪……报告修正,a9港第五休息室发生连续异响,极有可能为起爆装置s936——是星盗!” 星盗来袭,港口会立刻关闭,她还怎么前往指派的星球? “跟我走!”胳膊被扯住,她来不及惊讶,就跟着汪恕安改变方向。 “是的长官。”她立刻跟上,边奔跑边确认沿路的安全装置是否已经进入紧急状态。 初釉下意识0上他腰间,找到别在腰带里的多功能枪,动作利落地拉开保险,护在他的身侧警戒。 汪恕安瞳孔微缩,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这个场景已经经历过一般。 “砰。” 汪恕安的声音太小,那句话就这么在全神贯注的初釉耳旁溜走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初釉皱眉,咬住嘴唇,将枪指向声音的方向。 “我又梦到你了。”初釉点了点莫里斯的脸。他自然地将脸靠了过去,任由她r0un1e。 她玩腻了一般收手,叹了口气,枕在他的大腿上看向天空。 “好讨厌。” “阿初,对不起。” 他的表情哀伤又决绝,不知为何,初釉忽然觉得有点恐怖——好像他不是si了,而是转变成一种无法辨别的怪物一般。 她猛地睁开双眼。 “阿初,你醒了?” 脸颊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她歪头躲开,余光瞥见金属光泽。 “你是谁?” 面前人双唇轻启,无声g勒出一个她无法接受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对方也似乎有意给她时间来做出反应。 “哦,”初釉点头,伸出右手,“初次见面,莫里斯先生,请问您可以让我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不需要,”初釉挣扎着起身,尽量和“莫里斯”不进行任何身t触碰,“您是星盗的话,请告诉我您有什么需要。放心,我很惜命,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就行。” 初釉绷着脸,一边盯着他一边躺下,双手放在身t两侧,b在军校时还板正。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莫里斯先生,”她望着天花板,“这个宇宙里有多少个叫莫里斯的人呢?” 地毯让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十秒的时间足够他走出这个房门,但她迟迟未听见开门的声音。 “咔。” 初釉确实僵住了,很长久的时间里她都一动不动,直到胳膊传来su麻的痛感。 无论是ssu语焉不详的内部资料,还是星网流传的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arc-7都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听说因为x格古怪、手段狠辣,就连星盗内部也有不少人对他心怀不满。 还有一个更客观的原因。arc-7确实是在莫里斯si后开始恶名昭着的,但一gu强大势力的形成一定需要长时间的蛰伏期,时间对不上。 随身行李肯定已经被收了,只有两个东西是她藏在x衣的夹层里的,一个是滤波信息发送器,另一个是一把根据古地球时期手枪改造的袖珍枪,二者都无法被一般安检检测出。谢天谢地,虽然身上穿着的是新睡衣,但arc-7至少没把她x衣也扒了。 首先她要ga0清楚自己所在的具t坐标,然后—— 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arc-7,或者说她没有再见到过任何一个人。代替他每天到来的是几封手写信,信上多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再加上“自然而然”提及的一些她和莫里斯的往事。 也许莫里斯真的会记得,但他已经si了,si得莫名其妙,si得无声无息,si得她到现在确实有了一丝希望。 这也确实是莫里斯的风格。 这个房间面积很大,除了卧室之外,还有功能完备的浴室和一个小游戏室。她仔细检查过,一切设备都没有联网。该做的事都做了,忐忑了两天之后,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状,享受起足够容纳两三人的浴池。 反复确认星盗放在她身边的是三十年前就被淘汰的初级娱乐机器人后,她选择放着不管。 “阿初,阿初,你现在还ai吃水晶桃子吗?虽然没办法拿到直供皇室的批次,但这一款也很不错啦。”,阿初,我们老大今天看上去很想你诶,你想不想他?” ——聒噪!莫名其妙! 如果,万一,他真的是莫里斯呢? 初釉找不到仅因一个男人就背离家庭与迄今为止的事业,与星盗为伍的理由。 莫里斯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他有的时候会做一些类似试探的举动,然后一次次得出这个结论。 可现在的她似乎真正明白了那句话。 “没关系,阿初,这次轮到我来对你说,我们会在一起足够久。” 初釉咬住下嘴唇。 她忍不住开口:“不出三年,我们就会一起饿si。” “而且我们这里有菜农,还能再多活十年吧。” “待会儿就带你见见。不光菜农,还有花匠、厨子、铁匠、木工……”他掰着指头,一个个数着。 “你的古地球文明史,总是考完试就忘。以前地球上的人们用铁矿来做武器、农具、各种机器……也就是现在的磁矿。” arc-7顿了一顿:“你不是知道吗?” 她不觉得arc-7在说谎。她能享受这样的房间,意味着飞船空间很大,而且有非常复杂的动力分层以保持稳定x。很有可能这就是星盗的主副舰,保守估计,有百人左右在此活动。 初釉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根手臂,手指挤进x衣。 现在的x衣没有夹层,滤波信息发送器和那枚袖珍手枪始终没被t温捂热,坠着有些疼。arc-7很有礼貌,很好地避开了oga的敏感部位,但不妨碍他的大拇指距离x前只有两厘米。 屏蔽区是流噬t的“裂口”所在地,流噬t袭击后十年左右,裂口导致的磁场紊乱才会渐渐消失,期间这部分区域就被划定为屏蔽区,没有信号,没有监控,只在周围警界。 坐标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如果她现在把这条消息传递出去,也许驻扎军队可以迅速找到他们。 她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抬头望向冰冷无机质的琥珀se双眸。 arc-7地垂着眼,看向手心的发送器,语气有些隐怒:“我不是为了这个。” 他深呼x1,收起发送器,随便放到侧兜。 “没有心情。” 初釉沉默片刻。这样的年龄和身份,似乎不应该再说类似的字眼。但arc-7表现得那么自然,仿佛他们还在学院,仿佛两人今天只是在步行街的那家小小游戏室里互相依靠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