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屋内,李春让人上茶,请何录与顾冲坐下。
给杂役上茶,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两位掌事既然来了这里,那本官就不与二位客套了。”
李春清清嗓子,官话道:“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劳作满月方可离开,期间若有劳作偷懒者,不从管教者,本官必会严惩不贷。”
李春说完,缓笑一下,语气变缓又道:“自然,两位都是掌事,本官可以放宽一些,找些轻快的杂活做做。”
何录刚要感谢,顾冲却发话道:“李司仪,顾冲来时九公主有话,说既然去了杂役司,就不得以掌事身份自居,就要诚心悔改,好好劳作。”
“九公主说,若她得知李司仪有意袒护,非但不会感谢,反而要去告诉圣上,说李司仪因人而处之,实为不公。”
“九公主还说……”
何录怨恨地瞪着顾冲,心道:你特么是不是傻啊?你家公主是话痨吗?说说说……
李春急忙止住顾冲话语,端正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好办,我差人送你们去凤鸾宫。”
凤鸾宫是四宫中唯一还没有定下主位的宫殿,这里多是皇上纳的新妃所居之地。不像其他三宫的主子,在皇上没有登基前就已嫁了淳安帝,自然可以做得了一宫之主。
就是因为凤鸾宫没有主子,所以宫殿也无人细心照顾,都寻思着早早定下身份,离开这里。这也就导致凤鸾宫内虽住着都是妙龄美人,可这宫殿却是四宫之中最为破旧的。
淳安帝登基纳新,改朝换代总要有些新色,这凤鸾宫扩建维新就是其中一项。
凤鸾宫内,千八百人正在各自忙乎着,谁也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多了两个人。
“李三,又来了两个,交给你这里了。”
到了这儿,没人认得你是何掌事还是顾掌事,只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杂役。
李三打量了一下何录与顾冲,眼中充满了厌恶之色。
一个消瘦的还没木头粗,另一个却看起来比木头还老,这两人能干什么?
“都是废物,干活去……”
李三指了指不远处,两人看了过去。好家伙,那木头都赶上顾冲腰粗了。
何录简直恨死了顾冲,这要是扛上一个月木头,他这把老骨头肯定是扔在这里了。
顾冲也没料到木头会这么粗,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还有何掌事作伴,拉上他自己就开心。
中午吃饭时候顾冲感觉到肩膀有些胀痛,扒开衣服看了下,肩膀上已经红肿起来。
他四处打量着何掌事,想看看何掌事现在是什么模样,可惜人太多没有看到,多少还有一些失望。
“嗨,你是哪个宫的?”
吃饭时候有人用手臂撞了一下顾冲,顾冲回头看去,这人自己年龄相仿,看起来也像个太监模样,正在那里大口吞咽馒头。
顾冲笑下,答道:“我是撷兰殿的,你呢?”
“我是御药房的,我叫小边子,你呢?”
“小辫子?”
“是小边子啊!”
“哦哦,我叫小顾子。”
顾冲讪笑一下,小边子终于将馒头咽了下去,接着问道:“你犯了何错?要劳役多久?”
“额,应该是一个月吧。”
小边子一扬嘴角,得意又有些自豪,说道:“你是刚来的吧?我已经来了五日了,再有五日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犯了何事被送到这里来的?”
小边子气恼一声,用力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说:“别提了,一时疏忽抓错了药,其实也不是我的错,只是……”
小边子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凑到顾冲身边,小声道:“其实我是冤枉的,只是上面追问起来,我也只得承认了。”
顾冲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大概明白了意思,就是出了事情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
吃过午饭,小边子也跟顾冲熟了起来,两人便结伴在一起,继续扛木头。
整整扛了一天木头,收工后顾冲拖着疲惫的身子,跟在小边子身后回到了休息处。
说是休息处也不过就是一间空着的大殿,殿内用碎石块与木板搭起床铺,上面连个床褥都没有,只有一层单薄的粗布单子。
小边子的位置在西面角落里,顾冲就跟着他在这里挤出来一个地方,反正哪都是一样,这里还稍微清净一些。
顾冲双肩肿痛的厉害,打开衣襟看了下,两侧都红肿起来。
“你没有带药吗?”
小边子从包裹里取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手里揉搓了几下,那团黑东西就变得柔软,像一团黑泥一样。
“好在你遇到了我,不然明天你手臂都抬不起来。”
小边子拉开顾冲衣衫,张嘴就向手中啐了一口,随后将那团带着他唾液的黑泥糊在了顾冲肩膀上。
顾冲咧开嘴巴,既痛又恶心。
“放心吧,明日就算不消肿,也不会很痛了。”
“怎么你这膏药,还需要口水做引子吗?”
“那倒不是,主要是懒得去取水。放心,疗效都一样。”
“……”
顾冲没有看到何掌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再加上累得半死,也没心情去找他,还没等到吃晚饭,他就躺下睡着了。
人老奸马老滑,何掌事的包裹虽然不大,但里面可都是干货。
一锭银子递到李三手上,何掌事便从扛木头这个苦力工种升级到了烧水做饭的技术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