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茗转头就想问裴青松他的伤势,李元朗却躺在榻上执拗地喊她:“岑将军,我有话要对你说。” 等她坐到了他的塌边,李元朗这才放松下来。 “怎么会。”岑青茗舔了下干裂的唇,安抚道:“你不会有事的。” 他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让岑青茗有些没辙,只能点头答应, 是那跟她曾经弃之如敝的簪子。 “你……” 突然的痛感打断了李元朗的话,他瑟缩了一阵,吸了口凉气才艰难道:“你,你能戴上去让我看看吗?” 她是弯着腰让李元朗亲自戴上的,可凑近以后,岑青茗才瞧见他的伤口到底有多重,即使伤口已经被包了厚厚一层,那处竟然还在渗血。 岑青茗慌了神,急切道:“你现在应该疗伤,而不是扯着我说话。” “你说的什么胡话!” 岑青茗缓了口气,才勉强镇定道:“你不会有事的,裴青松说了,你的伤他师父能救的,你等我,孙长邈才走不远,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但李元朗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紧紧攥着岑青茗的手,明明他都流了这么多血,脸色也极其苍白,竟然还把岑青茗给拉了回来。 “还有……” “李元朗——” 岑青茗哪里还会说什么不愿意,就算觉得他说的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看他涣散的眼神,现在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岑青茗抹了下脸才恍然泪水已经盈眶,布了满面。 李元朗想起刚才,他到底是觉得岑青茗不可能会选择他才去撞的刀尖,还是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岑青茗的把柄? 等死的滋味不算好受,尤其是死亡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听不到岑青茗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他怕,他怕这世上再也没人记得他了,他怕岑青茗之后就再也不会想起他了。 荀玮有什么好,裴青松又有什么好。 他无端生出了一股戾气,不甘道:“岑青茗,你绝对不能忘了我,即使我死了,你也得一心一意地想着我,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李元朗无序地想,他今生所为之事皆是问心无愧,也尽在掌握,但每每在岑青茗身上却总是失之毫厘。 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以除匪为己任,悔过吗?是有的,但如果真的给他一次机会,他大概还是会这么做,可他不会像当时那样莽撞又怨恨了,若真能重来,他一定会扫平贪吏,和岑青茗带着兄弟们下山,给他们做个小本买卖。 可哪有什么如果。 闭眼之前,李元朗突然心伤,他留给她的居然还不是最好的一面。 岑青茗是在李元朗说着胡话的时候才想起她曾从孙长邈手里拿过一颗救命药的。 李元朗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快要死了,牙关也不肯松开, 就像他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对她说的居然还是威胁。 她不知道能不能将他救回, 但这是他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岑青茗拍了拍了脸, 清醒了些才走出了营房。 裴青松是看她里里外外跑了一圈才想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但见她满脸疲惫, 神不思蜀的样子, 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尤其是,岑青后现在通红的眼。 “他没死。”岑青茗抬起眼看他,眼神清亮, 透着灼人的光。 “天香丸?!”裴青松大惊,这药丸师父他也只得了粒,就算是爱财如命,他也没肯将它卖给过别人。定能得救的。”裴青松沉吟片刻后,便松了口气:“李大人是伤了里面的经脉,又加上气血翻涌,所以才会一直血流不止,现在服了那药,我到时候再给李大人调理下身体便可痊愈,不过……” —— 裴青松说李元朗怕自己熬不住,便让他下了一剂猛药,那药岑青茗也知道,虽然会暂时麻痹神经,但真等要去了的时候却会百倍痛苦。 岑青茗将他脸上的乱发拾整到了耳畔,身上的血迹已经被她擦净了,这样看着,李元朗就像是睡过去了一般,纯净又无害。 岑青茗想着想着都快被他气笑了,但就算是这样,岑青茗还是落下了泪。 卫风知道李元朗的伤势自责不已,说他不该离开李元朗的身边。 岑青茗想起前几日她说的话,明明是她让卫风去找阿若的,才害得李元朗成了如此模样。 —— 他眯着眼睛慢慢打量了周遭片刻,才恍然明白仍身在军营之中。 是岑青茗。 雷鸣般的心跳在他胸腔中震响,李元朗挪了下·身体,想离她远一些来遮掩声音,就瞧见岑青茗坐到他榻边的椅上。 李元朗喉结微滚,“好些——” 岑青茗没有觉察到李元朗的心思,她倒了杯水递到李元朗手里,缓声道:“喝点吧,润下嗓子。” 一些,岑青茗绝对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李元朗抿了抿唇,咽下了刚才想说的话,转而问道:“我睡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