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茗没等说完就打断了他。 她缓了缓脸色,拿起昨日刚扒的鹿皮披在身上,对着元常石笑道:“不好意思啊元将军打断了你说的话,不过现在,我们该是时候离开了。” 随即她一声“吁”响,清啸传遍谷内。 密枝上有如巨盆粗腰身的巨蟒没有吃到预料之中的猎物愤怒地吐了吐信子。 守在外面的突厥刚开始看到一个似马非马的怪物从死亡谷里冲了出来,惊恐地以为谷中怪物现身,连忙四下散开。 而埋伏已久的杨起他们就在这乱局中,将这支分派在死亡谷外的军队彻底湮灭。 几日前岑青茗带人来到死亡谷时,对方没料到大雲居然会派人来此救人,到了眼下,他们也没想到即使再增派了一个小队,百十来人居然还没拦住这几十个大雲兵士。 岑青茗眼看着远处纷飞的战火,略一思量,牵着马转了个身,继续疾驰。 元常石看着身侧沿途的景色,这不是回大雲的方向。 此时驻扎在营地上的突厥兵士没有料到境内居然还会冲出大雲的人马,正不知所措间想要大喊,岑青茗却不等对方反应,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石弹直接扔在营地之中。 元常石此刻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他实在没想到,她能救出他已是奇迹,她却还能回头,将突厥的军营烧了个精光。 —— 原本增援的将领都准备给圣上禀报元将军的死讯了,却没想到岑青茗真的能将元常石带回来。 不管是元常石亦或是增援的将领,他们都对岑青茗不胜其烦,每次也都是岑青茗自己来的神机营里,所以他们找到岑青茗时颇费了一些周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战场凶险,你明明可以离开这里。”元常石紧盯着岑青茗,妄图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真相。 元常石知道她说的是个玩笑话,但还是认真道:“我跟你说过这只是个称号,毫无实际意义,这话我跟你说的明明白白,你何必执着在此?” 元常石大怒:“那怎么可能,我这封号都是靠我每一次对仗打出来的!” 只是岑青茗没在意,继续笑道:“那不就是了,我跟你一样,岑青茗当然可以退,但是伏柔将军不能退。” “我知道。” 岑青茗嗤道:“那我还看不上你对我先入为主存在的偏见,怎么,觉得有女人进来了,会保持不了你们好儿郎的男子气概?” 元常石被她这尖牙利齿气得眉毛倒竖,不过还是忍着把喉咙那口气咽了回去。 岑青茗那把火可以说是一阵及时雨,当时突厥原本都快打到城下了,那把火一烧,愣是让突厥被迫回了头。 “我能救你回来,靠的是我兄弟们众志成城的信任,而你呢,虽然大家都得听你的,但你又靠的什么让他们凝成一股绳不至于私下斗争。” 岑青茗说完就走了,徒留元常石在原地深思。 现在兵士虽然因着元常石的归来表现得士气高涨,但也因粮草的困顿捉襟见肘。 元常石几番深思之下,又找人叫来了岑青茗,不顾腿伤,襟坐在她面前,对着她郑重道:“岑将军,我现在的身体,既做不了主将,也带不了兵 ,但如果你能带着大军胜个两场,我会向圣上请旨,让你来替我掌管三军。” “不行!女人怎么可能带兵打仗?!更何况岑青茗还是一个山匪的出身, 这样的人,怎配为将!” 这折子被小太监当众念出之后就引得轩然大波, 首当其冲的就是对岑青茗身份的不认同。 虽是因为景元帝而大赞岑青茗, 但这声音到底是少数, 李元朗出面驳道:“现在是岑青茗扭转了西北颓势, 若是你们还有更好的主帅人选, 当然可以举荐出来,不然耽搁下去, 拖延了战况,你们谁能来承担这个罪责?!” 朝中自然也有比元常石统军作战经验更丰富的, 但那位将军防守在南边沿线,若是将他派去了西北, 恐怕南边邻国也会对大雲虎视眈眈。 李元朗一时被他们气得无话。 刚才一直身居御座默不吭声的景元帝这才出声:“这事就这么定了,若有异议,等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之后再来跟朕说道吧。” 即使捷报传来,岑青茗已经大败突厥三次,他也没法做出决断,他让岑青茗封为女将已是离经之举,若是再不顾朝廷群臣众意,擅自让岑青茗做了主帅,到时候若真出了事,那就是万民所叛,天降祸乱,是他这个不循祖宗规矩的皇帝难以承担的天罚。 于是在押送粮草的事情上,便又出现了难以调和的分歧,这次却是景元帝发了大怒,力排众议让身为户部侍郎的荀玮前往元广城,命他直接带令去往西北两州调粮。 而荀玮就在这紧急调令下,迅速准备启程。 管家突然支吾着对正在收拾行礼的荀玮通报:有贵客来临。 荀玮看着眼前许久未曾踏足这里的李元朗,顿了一下才道:“你来这做甚么?” 荀玮没接,只盯着他,问道:“这是什么?” 荀玮收回视线,拒绝:“我用不着这些。” 这些荀玮当然明白,只是在他拒绝之后,李元朗宁愿说是帮他的忙欠他人情,也要让他将那玉佩带在身上,这是荀玮认识李元朗到现在都未曾想到过的。 李元朗扯唇轻笑,“你不会懂的。” 这话,顿时勾起了李元朗之前不好的回忆——那间歌舞酒坊里,他与她曾共处一室。 荀玮突然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荀玮摇头:“也许我早该变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之前我躲你身后,担的事少了,想的东西也少了。” “至于岑青茗。”荀玮看进去李元朗眼底:“你想让我如何?” 但刚才言语交锋之下,李元朗将那些话吞了回去,只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将粮送到就好,至于她,就不劳你操心了。” 两人毕竟之前就有隔阂,话落,便也各自散了。 李元朗心里焦急,但他也不便这时候站出来将岑青茗力鼎下来,毕竟是战场,非同儿戏,若是真出了差池,岑青茗几条命都不够她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