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殿内,郑湘喝了两盏玫瑰露才口齿留香。姜榕洗漱完从宣政殿过来,也被逼着吃了两盏。姜榕喝完,又喝了一盏清水清口,道:“甜甜腻腻的,我不爱。赶明儿吃了味重的,我就不来这儿了。”郑刚横了姜榕一眼,娇波流转,脸上没有半分相信的样子,道:“我常用玫瑰花瓣泡澡,你说又甜又香。”姜榕闻言,不知为何浑身烫了一下,目光不自在地打量起卧室,发现几案上的花卉盆景换成玉石石榴,问道:“那个鲜花盆景摆腻了?”郑湘头发上的钗环都卸下来了,起身走到床边,在姜榕身侧坐下,闻言道:“我最近喜欢石榴。”说罢,她的眼睛像钩子一样盯着姜榕瞧,宁谧温馨的烛光照在玄色的中衣上,结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鼓动着,阳刚之气衬得卧室逼仄又狭小。挂在帘帐上的石榴纹香囊微微转动,石榴状的影子落在郑湘的手上。她的手忽然动了一下,缓缓攀上姜榕的脖颈,轻轻把那件碍眼的中衣脱了下来。姜榕的眉头一挑,脸上溢出兴味十足的笑容,低声笑道:“石榴多子,湘湘将屋内的摆设换成石榴盆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皇子吗?”说着,姜榕的手将郑湘搂在怀里。郑湘的双手依然攀着姜榕的脖颈,像石榴花一样的红唇吐出又香又甜的气息,让姜榕心醉神迷。“要把石榴吃下去,才会有子啊……”郑湘的声音缥缈中带有诱惑,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让姜榕想起了曾经遇到的野狼。他的脊背在郑湘如钩子般的眼神下又酥又麻,仿佛被顶尖猎手盯上的猎物。俄而一阵电流顺着他的四肢八骸窜过,留下了如同雨夜中击碎黑暗的霹雳一样的火花,绚丽而灿烂。夜凉如水,耳畔是绵长的呼吸声,怀里是温香软玉,姜榕还未睡着,仿佛依然还陷在贤者时间了。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不知为何姜榕突然想到了这句话。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是姜榕起义前期最得心应手的计谋。现在他好像被另外一个高明的猎手示敌以弱地狩猎了。月光冷溶溶地透过烟霞红的窗纱漫进来,万籁寂静,郑湘靠着姜榕的胸膛侧躺着。睡着之后的那张脸如同莹润生辉的明珠,雪白的肌肤,朱红的唇,鸦黑的发,可怜而又无害。姜榕又气又叹,忍不住点了点郑湘的鼻子,伸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心中感慨,真是天生的猎手啊。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姜榕最不缺的是耐心。次日,睡得香甜的郑湘起床,精神饱满,满面春风,反倒是姜榕的脸上出现了睡眠不足的倦怠。任谁想了半宿才明白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自己成了猎物,也会睡不着。郑湘中午背着姜榕,叫了煮羊肉和烤羊肉。姜榕不在,她更加自在,吃得满脸都是油。晚上还要再叫羊肉时,被姜榕阻止了,劝道:“羊肉吃多了上火,换其他的吃。再好的东西吃絮烦了,以后就没什么乐趣了。”郑湘的眉头皱了皱,不情不愿地换了菜。姜榕无奈地摇摇头,心里乐了一下,就这没有耐心的样子,自己一定会赢的。郑湘看着姜榕时不时的笑容,奇怪道:“朝里难道发生了什么好事,让你这么高兴?”姜榕道:“还真是一件好事,朕准备仲秋去打猎。”郑湘闻言嗤笑一声,道:“夏猎你都走不了,更不用想秋猎。不用猜,一定会黄的。”“那你不用去了,这样以来黄不黄,与你就没关系。”姜榕道。“不行。”郑湘忙道:“我怎么不能去呢?我不去,谁来侍奉你?我的骑术和箭术练得不错,还能保护你。”说罢,郑湘曲起手臂,让姜榕摸她训练的成果。姜榕哭笑不得,连连道:“好,带上你,带上你。不知道咱俩谁侍奉谁,谁保护谁?”郑湘义正言辞道:“古有冯媛当熊,你就等着瞧吧。”姜榕那仿佛能看透人的目光扫过郑湘的脸,问:“熊来了,你要真挡住我前面?”郑湘顶着姜榕的目光,认真地设想这个场景,半响,摇头道:“我得跑远些,省得耽误你拔刀杀熊。”姜榕听后,为之绝倒,湘湘真是可爱又率真啊!许是那晚的石榴太诱人,郑湘最近一段日子喜欢上了石榴红和石榴纹。石榴红裙裙袂翻腾就像春日盛开的石榴花,日日在姜榕面前摇曳生姿,他也爱看。但他至今不明白自己哪个地方像石榴,难道是因为自己拥有和石榴皮一样粗糙的皮吗?问又不好问,一问就显得自己落入下风,姜榕只好将这件事埋在心里,或许某日就能得到答案了呢。京师中每日都有新奇的事情发生,代国夫人强劲的风头渐渐化为坚实的基石,陆凤仪终于再次进宫觐见女儿。“臣妇拜见淑妃娘娘。”陆凤仪心中期待女儿气消。郑湘避开身子不想受母亲的礼,用撒娇的声音说出不依不饶的话。“香兰快扶代国夫人起来。代国夫人可是一品,权力大,脸面也大着呢,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门房(三更)中有大臣在,郑湘转脚进了西梢间的卧室吃茶等候,手指绕着香囊上的络子打发时间。半个时辰后,姜榕端着一盏茶踱步过来,瞧见郑湘,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道:“不早不晚,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郑湘起身,娇声道:“不早不晚就不能来找你?”姜榕伸手表示随时欢迎,郑湘拿着香囊在他面前摇了摇,道:“我绣的香囊送给你。”姜榕没想到郑湘这样看起来不拿针线的人,竟然会给他绣香囊,大为新奇以及感动。他放下茶盏,接过来仔细端详。嗯?这个针脚好像蓬莱殿内随处挂着的香囊。姜榕心中失笑,他就知道,就湘湘这个坐不住的性子,绝不会绣这些花费时间的玩意。他冲郑湘笑道:“读书人字迹不同,你说绣娘的绣迹会不会也不同?”郑湘取巧的小心思在姜榕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心虚了一下,立马又理直气壮道:“最后一个结是我打的,络子我也打了一半,怎么不是我做的?”“只不过我没说香兰罢了。”郑湘说这句时又气弱起来。“哎呀,你要不要?不要我挂回去,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郑湘伸手要去夺。姜榕拿香囊的手高举着,笑道:“既然给出去了,就不能要回来。”说着,他将香囊系在床帐上的银挂钩上。“说罢,找我什么事。”姜榕坐下,好整以暇地抬头盯着郑湘。郑湘笑着坐在姜榕的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颈,道:“我不是多了个哥哥吗?”姜榕点头,心道,代国夫人哄湘湘的本领不错啊,来了一趟,湘湘就认了兄长。“他现在是白身,走亲访友都没人正眼看他,这不是伤我的脸面吗?我的脸面也是陛下的脸面。陛下,你……你能不能给他个官做做?”郑湘期待地看向姜榕。姜榕道:“哦,这样啊,他想做宰相,还是大将军?”郑湘连忙摇头,凑近姜榕的耳朵,偷偷摸摸道:“他不是我正经哥哥,陛下给个小官打发了就是。”姜榕失笑:“哥哥还有正经不正经之分?”郑湘拍了他一下,道:“别太大声,让人听见了不好。就那么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把人打发了就是,千万别给他什么宰相将军之类的。好不好嘛?”姜榕抵不过郑湘的撒娇,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去舍人省做个令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