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月收回视线,小声嘟囔了句,“你没看我,怎就知道我在看你?” 路过角门,门半敞着,隐隐瞧见外头找了个妇人,正朝里头张望。 谢永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停下脚,回头望她,“怎么了?” 说罢,边月招招手,换来一个圆脸圆身子的小厮,低声嘱咐了几句。 瞧着他的背影拐入转角,边月这才放下心来,急忙朝着角门跑去。 妇人一身破布麻衣,身上许多处补丁,袖口领口已经脏到看不清颜色,脚下的布鞋也开了口子。 一瞧见边月,龚翠莲开心极了,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眯起眼睛,“娘终于见到你了,这高门大户,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 龚翠莲像是没瞧见她对自己的抵触,仍旧笑眯眯道,“小月啊,你跟在娘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嫁了人,娘实在惦记你,就总想着过来瞧瞧。” “可别提这茬了!”龚翠莲哎呦一声,气的直拍大腿,“那老杨家也不知怎地,耍了脾气,说他闺女盘靓条顺模样好,硬是要多加二十两聘礼!” 边月眼眶微酸,从袖中掏出了个荷包,递到龚翠莲手上,“这是我自己攒的,三十二两,娘拿去……给耀宗吧。” 话虽如此说,龚翠莲接荷包的动作却是比谁都快,嘴角差点咧到了后脑勺。 “小月,你如今真是不一样了,穿的戴的都是娘从没见过的。”龚翠莲意有所指,上下打量着她,视线最终定格在她发髻上。 话落,边月从耳垂上摘下了一对锥子,放进龚翠莲手中,“你将这个拿去吧。” 边月不再看她,小脸低垂着,轻声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边月点点头,仍旧没正眼看她,“什么事?” “耀祖整日就呆在家里,地里也不去帮,活计也不去找,边上的村子都打听了,人家姑娘一听,纷纷摇头。” 边月头疼得很,皱眉问道,“娘想让我怎么做?给耀祖找个差事?” 说到这,龚翠莲四下环顾,确定没人后才开了口。 龚翠莲压低了声音,语气认真,“不如你先跟娘回去,和耀祖待上几天,免得来这世间一趟,连苞都开不了。” 只有嘴是硬的 龚翠莲说了一通,面上理直气壮,不见丝毫愧色。 “娘……”边月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开口,“你打这主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孩子,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龚翠莲轻叹一声,又落下两滴泪来,“再者说,你嫁进大户里,多提携提携你弟弟,往后你若受了委屈,你两个弟弟也能给你撑腰去……” “从前在家里,娘偏心弟弟们,不过是多给些吃喝把他们供起来,娘过的不顺心了,打我骂我,把脏苦活丢给我,顾念着亲情,我都能忍。” “小月,娘不是……” 龚翠莲顿住,张了张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没想过这茬。 话落,边月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龚翠莲掂量着手里的荷包,心里稍稍有了安抚,“也不算白来一趟。” 龚翠莲循声望去,见了男子,急忙跑上前,小声道,“我的祖宗,你怎么来了!娘不是说了让你在家里等着吗?” 龚翠莲轻叹,无奈摇头,“你姐拧着呢,一时半会儿说不透!” 龚翠莲气的直打他,忙去捂他嘴巴,压低声道,“祖宗,你可小点声罢!生怕府里的人听不见么?” “娘再想想办法。”龚翠莲心中起了掂量,喃喃道,“你姐她跟我最是亲了,只要我一哭闹,她准让步。” “她哪怕去了大户里做主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叫她做什么,她敢不应?”龚翠莲冷哼,信心十足,“原先她不肯嫁过去冲喜给你哥赚聘礼 “若她实在不愿,咱就上硬手段!”龚翠莲睨着自己儿子,苦口婆心劝道,“反倒是你,那好歹是你姐,跟咱们是一家人,你自己动心思也就罢了,可不许招呼着马赖子他们!” 龚翠莲心中踏实了些,推搡着他,低声道,“先回去,你哥等着使银子呢,这事儿得慢慢商量。” - 边月抹着眼泪入了府,谨慎的合上角门,刚转身,迎面遇上了一人。 边月听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心中愈发委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泪就先落了下来,呜咽道,“我没事……” 边月垂眸,见她捏着的那方帕子正是自己所绣,心头的苦涩冲淡不少,却还是执拗的摇摇头,低声道,“弟妹不必忧心我,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心里头不怎么畅快罢了。” “嫂子若是心里不顺当,就随我一同去外头逛逛,可好?”梁晚余拉住她的手,轻声哄慰道,“明日晨起请了安,咱们就出门,听说东市的脂粉铺子上了新,嫂子陪我去瞧瞧罢。” 梁晚余抿唇笑笑,开口打趣道,“母亲不喜你我,咱们能出府逛去,不碍她的眼,她自然乐意。” - “公子,咱们……” “公子?”程言察觉不对,小心翼翼上前,探头望去,却见公子的鼻头眼尾都粉着。 程言大为吃惊,连忙问道,“公子您怎么哭了?” 瞧着他的俊脸,程言变成了无言。 程言忽地想到了什么,十分欠揍的凑过去,歪着头问道,“公子,您该不会是觉得二少夫人不喜欢你,心中委屈,才独自坐在这伤怀啊——” 谢庭玉回过头,面色阴沉的厉害,“敢开我的玩笑,你还真是胆大包……” 梁晚余倚在门边,笑盈盈的瞧着他,怀中还抱着床厚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