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染见爷爷又念叨起这事就控制不住想翻白眼,她是因为先天不足才身体孱弱,却也没患上什么不治之症,细心养着就行。
但在三年前,叶染突然毫无预兆的昏迷,而且这一躺就是大半年,家里人带着她几经辗转多家医院无果。
眼看着她脉搏越来越弱,即将从重症监护转到停尸间,这时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和尚。
那和尚一张口就说出了叶染的生辰八字,直言她命格有异,寿浅福薄,十二岁前一定要养在山水汇聚的地方,寻得贵人,方能改命,切忌多思,切忌享乐云云…
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叶任闲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儿,沉思几秒,理智告诉他这就是扯淡,但眼下的状况,由不得他选择,只要还有一丝希望…
于是叶任闲掏出了一沓现金,递给了高僧,布施成功,高僧的碎碎念停止,一番掐算后终于说了点人能听懂的话。
简单概括下就是:你女儿是个短命鬼,不想早夭就送去山沟沟里养着,十二岁再接回去。
而且高僧还好心推荐了村中村、沟中沟的咸水村,并点明了那位贵人姓中带木,跟叶染同岁。
于是病急乱投医的叶家父子二人,连夜将叶染打包好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怕晚一步她就一命呜呼。
等叶染再睁眼时,还以为自己被拐了,在听到爷爷的描述后,本就宕机的脑子直接打了个节,脸上的表情那叫个一言难尽。
叶染生来体弱,同龄小孩能做的事她基本绝缘,连启蒙都是家里人手把手教的,但还好脑子无碍,虽然她当时只有八岁,但家里人并没有三两句将事情含糊过去。
在得知前因后果后,叶染觉得自己看的那些个小人书还是写得保守了,她亲身经历的远比书上的离谱多了。
偏家中唯二的两个大人信了,不仅信了,叶老爷子还为了让儿子安心赚钱工作,特意跟了过来,坚持要看着她在这村里窝到十二岁再离开。
叶染:“……”
槽多无口,虽然觉得那个什么“收费高僧”有问题,但身体的变化却做不了假,住在这的三年间,她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或许真是遇到了高人?高人也是人,吃饭也要花钱不是?
叶染只能这样想,试图说服自己,这么想着,眼神又飘到了爷爷的头顶,视线停留几秒后,一个霓虹灯灯牌样的东西凭空出现,悬浮在头顶半尺高的位置,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目前这东西只她一人能看到,是打她出生起就能看到的,但不是每个人头顶都有,悬浮物和夜晚霓虹街道的灯牌相似。
但不同于那些耀目的五彩灯牌,她看到的灯牌只有黑白两色,闪烁卡顿,颜色斑驳,好像电视机短路的雪花乱码,不停乱闪。
眼睛看久了会觉得酸涩疲惫,叶染习惯性的捏了捏鼻梁,移开了视线。
黑白两色的灯牌上缀有一行字:【自得的叶天济】。
叶天济爷爷的名字,至于名前的【自得】两字,叶染将它归于灯牌本人的特质,不是每个人头顶都有灯牌浮现,也不是每人名前的前缀都是褒义,
虽然从叶染出生起,她就能看到这些黑白两色的灯牌,但真正看清上面的字时却是八岁,也就是昏迷的那年。
将工具放进竹筐,叶染背好准备出门完成作业,对于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叶老爷子自然清楚,但还是忍不住啰嗦两句:
“那么个又破又漏雨的教室,破桌烂椅,连个取暖的炉子都没有,学校不去上面申请拨款,还让你们一群学生拾柴烧来取暖,才刚入秋就往学校堆那么多易燃的东西,也不怕着了。”
“学校规定,没办法,每人都要完成,这山沟沟里到了冬天就靠烧柴取暖,不然怕是要冻掉脚趾头,虽然我用不上就是了。”叶染这么说道,然后出言安慰,“放心,不会着火的,堆放柴火的杂物间也露雨。”
叶染三年前就办理了入学手续,但除了期中期末考试,今年夏天升入六年级才正常去上课。
叶老爷子预先跟校长说了,他家孙女先天不足身体不好,所以暑天不去,雨天不去,下雪不去,身体不适不去。
索性这的小学要求不严,十里八乡就这一个学校,六个年级加起来一百余人,每个年级只有一两个班级。
上面新调任来的校长十分年轻,力求贯彻上面传达的义务教育理念,挨家挨户走访附近适龄的家庭,对一些有特殊情况的人家格外通融,只要求升级考试合格即可。
而长到十一岁没上过一天学的叶染,每次临近考试都是临时抱佛脚,好在每次考试都有有惊无险,名次稳定在中等靠上的位置。
倒不是她不爱学习,主要是常年在家散漫惯了,那些乏味的课本她是一点兴致都没有,学也只是为了应付差事。
叶染长到现在,除了家里人和医院的医生护士,很少和其他人接触,她平常最喜欢的事就是看书,准确的说是看各种杂书,尤其是从犄角旮旯淘来的小人书,每次唐薇来看她,都会带上几本。
因为从小体弱,家里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健健康康的活着,其他放任自由,恰好,叶染也这么想的。
叶染背着竹筐,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慢悠悠的往前走,直到看到树根下的人影,她才向那人招手:“二牛!”
李二牛抱着竹筐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立刻原地跳起跑向叶染,“等你好一会了,刚刚做梦梦到咱俩又抓到一只野鸡,刚要啃鸡腿就被你叫醒了。”
说话间,李二牛还擦了擦嘴角,胖胖的脸上还印着一块竹筐的睡印。
叶染下意识后退一步,怕他跑过来刹车不及时把她撞飞,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李二牛。
虽然认识快三个月了,但不管看多少次,她都忍不住感慨,李二牛这体格绝对对得起这名字,明明只比她大几个月,块头看起来却有她两个大,胳膊比她大腿粗。
每次大扫除,教室里要两人合力搬开的长桌,他一个人能抬走,力气和食量成正比,跟智商成反比。
李二牛十分顺手的接过叶染的竹筐,放到自己大了两个号的竹筐里背好,两人抬脚往村外的树林走去。
能燃炉烧柴的木料,在村子附近是找不到的,只能往远处找。
一路上边走,李二牛边背课文,这是这周的背诵作业,不是叶染留的,老师在黑板上留的作业他就没正眼看过。
走一路背一路,一路背得磕磕绊绊,叶染没有催促,只在旁默默听着记下错的地方,等他背完再指出。
不到三百字的两段背诵,愣是在李二牛嘴里反复翻倒了半个小时,直到两人抵达目的地后才算结束,此时李二牛已经一脸菜色,魂好似从口中飞出。
“终…终于背完了。”
叶染看不得他那没出息的样,用随手折断的枯枝敲了敲他捂脸的手,李二牛嗷呜一声,抗议道:“暴力,野蛮!”
“啧。”叶染甩了甩手里断成两截的枯树枝,没眼看他用小牛犊子的体型捂手喊痛,“一个白印都没留下,你娘的擀面杖你都扛得住,还怕这个?别哼唧了,赶紧干活,时间足够咱们就去下套子抓野鸡。”
李二牛听后立刻欢呼一声,惊起一片飞鸟,叶染本想补充要背完十个英语单词才成,但想到她昨天刚读到的一本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