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想起了台上站着的青天大老爷。 颜方毓摇了下头:“天道向来赏罚分明,他的恶行皆已归算入业障。而剩下的,有一分算一分,都是功德。” 在漳台府盘踞近百年,金家的势力错综复杂,能管事的自然不止金满堂一个。 忽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老头儿来。 那踹人的力道奇大,血呼啦的半个人骨碌碌地从台子半中央滚了下去。 近处的人群先是哗然散去一圈,紧接着又有数人从中冲了出来,就要朝金满堂扑过去。 此时他们面上早已褪去了苦痛,只剩下满面狠怒的厉色。 可还没等他们扑到金满堂身边,便忽觉一团柔软的风迎面扑来,将人全都轻轻推了出去。 他的眼皮因这个睥睨的动作而轻轻敛着,长得要命的睫毛在眼睑下搭出一片阴影。 “他身上的业障已叠算清楚,你们若再加之什么,同样的业障便会落在你们自己身上。”颜方毓说道,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冷意。 颜方毓的法会不仅对恶人有震慑作用,普通人看了这样的场面也难免会忌惮。 与退后的府中居民不同,颜方毓的话只是让扑上去的逝者亲友愣住了。 突然,众人只见眼前一道灰影一闪。 他扑到地上血淋淋的肢块上,也不知怎么在一片烂肉中确定了器官的部位,露出一嘴快要掉光的黄牙,恶狠狠撕开了金满堂的喉咙。 金满堂连哼一声都做不到,半个喉咙中发出气管破损、带着血沫的“嗤嗤”声,挣扎十数息后终于断了气。 老头儿从血泊中颤巍巍站起来,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没有双臂,身上不仅有血,还有别的似是因为生活不便而沾染的脏污。 颜方毓似也有所震动,手中折扇微晃,对方的生平事迹已被他卜了出来。 哥哥不忍小妹受苦,夺了刀亲自砍下了她的头颅,然后自己疯了。 孤身一人的老头儿上门寻死,金满堂却没杀他,只砍了他两只胳膊丢出来让他自生自灭。 “小老儿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不怕业障。”老头儿说话声音不太清楚,有点漏风,“能将这畜生咬死,后半辈子就已经值了。” 其他逝者亲人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仇人已死”这个事实,呼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为民除害!” 漳州府民如潮水般弯下身子,朝高台之上的颜方毓跪了下来,山呼谢语。 老头儿忽而从地上弹了起来,狂笑三声,随后一头撞在面前的石阶上。 头骨尽碎的脆响如瓜皮崩裂,遥远却清晰地传到容秋的耳朵里。 有终于压抑不住的哭声自人群中响了起来,那声音带着悲伤、苦痛,和满满的解脱。 而漳台府的居民们,似也从这声痛哭中迎来了新生。 也许是因为雪白长阶上刺红的血,又也许是因为山呼海啸而来的跌宕哭声,容秋只觉得自己的胸腔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