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泰大学的一间阶梯教室里,照例进行着一堂枯燥的高数课。底下虽人满为患,但鸦默雀静。教授的话音和粉笔字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嗡嗡地响。
乙卯坐在靠窗的位置,往日的专注不再,用手肘撑着脸,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余寥寥写下几行字,自来水笔尖端便悬停在了纸页上空白处,墨迹晕开一个深深的小黑点。
讲台上与周围的人影模糊,那句娄文毓将她逐出门外的“滚”字尾音,言犹在耳,不断地回荡于耳畔,粘在室内cHa0闷、郁热的空气里,使她失去一切兴致。脸上被娄文毓扇打的地方,仿佛也还在隐隐灼烧。
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明明只是在扮演,扮演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角sE——察言观sE,投其所好,去逢迎、去引诱,就像过去在麻将馆里攀附那些富太太,或是在高中时引诱那些单纯的富家nV一样。她熟稔这套规则,知道如何用眼神、用肢T、用恰到好处的言语去激起对方的兴趣。
这套把戏在娄文毓的工作室里不是奏效了吗?为什么到了她的私宅,在她主动迎合、甚至试图掌握一丝节奏时,对方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露出了那样狰狞又恐惧的面孔?
——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生命中那个“特别的存在”吗?这个认知像一道刺目的闪电,迅速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所以,她才无法像对待那些人一样,仅仅满足于榨取金钱或短暂的欢愉,亦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被摆布的工具。
她太贪婪了,贪婪得想要靠得更近,触碰那层完美表象下的真心,却没想到竟直接揭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一个完全陌生的、不近人情的娄文毓。
她回想娄文毓的表现,像一个解谜者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剖析娄文毓这个人。那不像一个纯粹的施nVe者被挑战权威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被看穿、被触碰了禁忌的恐慌。
一个需要切割过去、维持完美社交假象的人,却被一个带着泥点闯入她JiNg致世界的拜金nV,用一种近乎熟稔的姿态,撕开了她JiNg心包裹的伪装。
割裂的成因——源于疼痛的家庭创伤?还是纯粹的心理扭曲?也许,两者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据阿卯所知,娄文毓是当时市里某位颇有权势的房地产商的nV儿,她们家世世代代都在那里安家立业,而她考到遥远的华泰,是放弃了昔日在那里的一切资源和成就。
如果是向往自由,娄文毓应当是去海外留学,而不是在这个留有殖民遗风的,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这更像是在逃离,逃离那个窒息、要求她扮演完美人设的牢笼。
她想要的,是在这里活出自己。
多么讽刺!乙卯几乎要冷笑出声。她做到了吗?没有。
她以为能在这里做自己,而可悲的事实是,自己早已被那套规则驯化。娄文毓骨子嵌了JiNg英式教育带来的,摆脱不掉的学院派架势——这个词将JiNg准地刺痛她。是的,学院派:T面、冷漠、高傲、古板。这既是她的铠甲,也是她的囚笼。她本能地依赖这座象牙塔带来的安全感,又为这种老派式的约束感到压抑,产生了越轨的心理——刻薄、暴力、偏执、疯狂。同X恋。然被她自己视为洪水猛兽。她厌恶失控。
真是矛盾又可Ai的人。乙卯想。而且和自己同病相怜。
而一个新问题出现了——娄文毓当初为什么要和自己相认?
那辆宝蓝sE平治滑过积水的画面再次浮现。娄文毓降下车窗,叫出她的名字……那一刻的悸动是真的。那么,这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是对过去校园时光一丝模糊的追忆?还是……仅仅因为那一刻狼狈的乙卯,像一件恰好符合她新影集主题的、带着脆弱与yUwaNg的“艺术品”?
乙卯唯一确定的事是,自己并不是可悲的单相思。如果不是对她也有哪怕一点的意思的话,对于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娄文毓怎会知道她来自县城?对方一定是调查过自己的。
想到这里,乙卯饶有兴味地笑了,也不再怄气,仍对娄文毓充满美好的幻想。她并不介意娄文毓的坏脾气,只要有那么一丝能让对方Ai上自己的可能,她就绝不会放弃的。
因此,她迫切想知道更多关于娄文毓的信息:b如她退学后的生活,b如她的艺术圈子,再b如…她的家庭状况、社会关系,和另一些难以启齿的私密事。
然而,阿卯无人可问。她的生存需求,一开始就胜过了社交需求,所以人脉关系太单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的物价b那里高太多。至于她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彻底和过去告别。毕竟在上高中时她差点就被她母父发现了,她一定要切断这种可能X。这是她能逃的最好的地方。
阿卯为了在这里活下去,早当完了昔日那些维持T面的东西,所以才会看起来那么可笑;再加上学业繁忙,根本没工夫顾及那些上流群T的事情,而且也顾及不了。
不过,乙卯忽然不觉得了。她在这里正经地活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现在充满了余裕,一种对娄文毓势在必得的、将其作为底气的余裕。
——
接下来的几天,乙卯用娄文毓给自己的报酬的余钱,购置了许多时兴的行头,摒弃在华南以往那些故作低调或廉价的伪装。
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使一些同她有过那么一点接触的同学都感到惊讶:一些以为是有了喜欢的家伙,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一些则觉得她傍上了金主,便一下鲤鱼跃龙门,单纯想要炫耀。
阿卯并不在意这些毛毛雨般的言论,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尝试出入于华泰的交际场。
这是一个很JiNg彩的大学生圈子,聚集了众多JiNg英子nV或社会名流,也不乏有阿卯这样急功近利的凤凰nV。因此,各种各样的八卦、新闻、资源应有尽有,门槛也并算不高。阿卯很快就融入其中,甚至渐渐再次地如鱼得水了。
学识是其次,她的美貌、健谈,加上一点刻意经营的神秘感和分寸感,简直是天然的通行证。
这很快引起了一个nV孩子的注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是在一次华泰学生举办的小型艺术沙龙上。光线刻意调得晦暗,空气里浮动着咖啡因,和年轻知识分子特有的、略带亢奋的气息。
温赫贞,圈子里无人不晓的名字。
她很高挑、瘦长,脸上坠着细微的雀斑,耳上戴一对x1睛的大金圆环,看起来有一点混血,高眉深目的西方骨包了一张清丽柔和的东方皮,一头柔软的长卷金发被顶棕皮前进帽懒懒地压下。光滑的肌肤原来很白的,被刻意美黑成了健康的小麦sE,于是像极了一颗南洋热烈yAn光下长出的饱满多汁的果实。
赫贞穿着大胆前卫的豹纹露背装,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谈笑风生,举手投足带了些被宠坏的骄纵,却又因眼底那份不设防的真诚,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的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的乙卯——这个华泰社交圈没有任何迹象,就突然地在最近兴起的新秀,很受一部分nVnV男男的欢迎。
乙卯没像别人那样围着自己转,参与余下的两三人专注讨论“麦克白之Si”的话题:
“…麦克白的悲剧,是他自己愈发膨胀的野心侵蚀心灵的必然。堕落、谋杀、谎言、背叛,以至于Si亡。这是他玩火的宿命。”一名戴着细框眼镜的nV生推了推眼镜,语气笃定。
“我倒觉得,是麦克白夫人那双‘洗不g净血迹的手’,以及nV巫拥立麦克白为‘新王’的刺激,推着他走向深渊,”另一个nV生反驳道,“没有她们的撺掇和协助,这位忠实的将军,未必会跨出弑君那样罪恶的一步。”
乙卯坐在她们的边缘上,白炽灯在她光洁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Y影,衬得眼神愈发深邃。那头漂亮的黑发被她用蕾丝边的青提绿三角巾半扎着,米白麻开衫下是一件吊带的绿叶碎花裙,姿态松弛而不失优雅。
她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眼神落在虚空某处,仿佛穿透了眼前激烈的辩论,又仿佛只是在欣赏窗外雨滴滑落的轨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麦克白之Si?呵,真是来对地方了。她早前读过原着,至今还心有余悸。她有时觉得这位主角太像自己了,又似乎不太像自己。她怕,她怕最终她也会迎来这样的结局。但,她,绝不会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的。一定不会。
这份游离的沉静,让她在几人喧闹的讨论中反而显得分外引人注目。
“乙卯,你怎么看?”有人忽然点了她的名。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乙卯眼睫微抬,那点飘忽的神采瞬间收敛,换上一种恰到好处的专注。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短暂的停顿,让她接下来的话显得更有分量。
“麦克白…与其说是被野心或夫人吞噬,”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杂,“不如说是由因推果。他杀了邓肯,踏上了那条无法回头的血路,从此每一步,都只是在那条名为‘恐惧’的荆棘路上,跌跌撞撞地奔向注定的毁灭。‘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他的Si,不是惩罚,是解脱。”
她顿了顿,嘴角g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弧度,“莎翁最残酷的地方,是让他在Si前,悲恸地看清了这场闹剧的全貌——生命不过是一个愚钝无知者所讲述的故事,充满喧哗与SaO动,以及没有意义的愤怒。”
这番剖析,角度不算全新,甚至带着点教科书式的JiNg准,但那GU好像亲身经历过权力倾轧的、洞悉人X幽暗的冷峻,令这几人相继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众目睽睽下,一个身影翩然走来,就在乙卯的不远处坐下,带一阵混合着昂贵香水的风。是温赫贞。
“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温赫贞开口,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磁X,目光灼灼地盯着乙卯,“挺有意思。不过,我觉得你们漏掉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身T微微前倾,像一只准备扑击的猎豹,“麦克白临Si前喊的那句‘人生不过是步履蹒跚的暗影,可怜之人趾高气昂行走于舞台之上,终其一生庸人自扰,在那之后再也无人问津’——他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他看清了这场‘闹剧’的荒谬,但最荒谬的是,他明知道自己是个‘可怜的庸人’,却还得把这出充满血腥味的烂戏演到落幕,这不是更绝望吗?连自我欺骗的资格都没了。”
这样的一个观点,带有温赫贞惯来的率X风格,而且霎时间将这番讨论引向了一个更尖锐、也更虚无的层面——彻底的自我认知带来的毁灭X。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这次是在温赫贞和乙卯之间来回扫视。
乙卯迎上温赫贞带着挑战意味的目光,没有退缩。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从容。放下杯子时,她的眼神已经沉淀下来,像深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