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禹本就无心重罚谢贵妃,见谢弼如此,也只得先让人将其搀扶落座,才缓下语气道:“朕这就下旨,将那什么方启文凌迟处死,此事便就此翻过,太傅也莫要再伤心了。”
这个结果正中萧逸寒下怀。
虽然他留着方启文还有大用,可既已落在御前的人手里,便就是颗弃子了。
如今杀了他,一了百了。
谢弼却不以为然:“圣上万万不可。”
“为何?”萧靖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太傅说了这许多话,不就是想要朕不予追究这件事?杀了那个方启文,不是正合心意?”
“圣上垂怜,可老臣不能以此裹挟圣心!”
谢弼凛然起身,长寿白眉下目光如炬:
“方启文凌迟处死自是罪有应得,可他究竟从何处搜罗来染病器具?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送进了后宫重地?想必不止是神机营中军,就连宫中四司八局十二监,加之女官所属六局一司,也涉案其中!要知道,就连太子生母付贵人都能在奄奄一息之时,被拉去乱葬岗活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谢弼说道付婉婷时,不禁扼腕:
“老臣是失去过子女的人,一想到若非姚大人的公子将贵人救回刑部,又有陆大人日夜悉心照顾。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只可怜太子霁儿根基未稳,生母若是被诟病失了贞洁,难免被世人口诛笔伐。”
听着谢弼的滔滔不绝,萧靖禹面上笑意渐浓,眸光中的温度却逐渐消失。
说来说去,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自己还未到不惑之年,就有人打起了国本的主意。
不过谢弼既说得冠冕堂皇,萧靖禹也断不会心慈手软。他眸光如羽,轻轻扫过谢弼和萧蛰恩肩头,最后落在萧逸寒受伤的腿上,缓缓道:
“刘元海,传朕口谕。”
“神机营中军将领,正四品以上,即日起革职关押刑部受审。正四品以下,发配西南,永不可入京。亲眷没入官奴,流放朱崖海。”
“宫中,凡与中军私相授受者,诛三族。”
屋内岑寂,众人面色如常。
刘元海亦未露异色,伴君如伴虎,他早已习惯皇帝的喜怒无常。当下拢了拂尘,道了声“奴婢领旨”便退出门去。
谢弼随即被萧靖禹请回去休息,萧蛰恩也领命回避。
见到其余宫人悉数退场,整个木屋转眼只剩自己,萧逸寒心中竟隐隐不安起来。
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六王弟燕王的掣肘,皇帝会把他怎么样?
是会像对晋王兄那样,削藩赐鸩毒?
还是把自己圈在这荒山野岭,当个郑王兄一样的和尚?
可整整一天,萧靖禹与各部议事时不但对他毫无避讳,甚至在他每每想要为自己辩解之时,还会打断并且告诉他:
朕相信你。
萧逸寒从来没有这样不安过。
他望着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满屋灯影之下倚着矮几上的软枕,将疲惫和无奈尽数展现在自己眼前。
他此时的信任,亦如他登基前,每次在战场上,都会把后背交给自己。
纵然是这样,萧逸寒也不会忘记,晋王府中所发生的一切。
毁银安殿以去龙心,拆唱更楼以去龙眼,定四角石以制龙爪。堆土作台以克水,使龙不能飞;封体仁门以闭文官之口,拆遵义门以去武将之头。
晋王兄即使是在死后,也要被同胞兄弟以方术铲王气诅咒,来震慑诸王。
而这个同胞兄弟,到底是皇帝。
正当萧逸寒想要打破沉寂之时,却听萧靖禹缓缓开口:“五弟可有想过,为什么朕动了晋王,却没有动你?”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