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熄灯讲故事?!迟绛不自觉往床沿缩了缩,试探着问:“我觉得,还是不关灯比较好。你万一害怕了,屋里还有点光亮。”闻笙不以为意,柔声笑笑:“我不会害怕啊,反正有你在呢。”迟绛只好不情愿地关了灯。缩在被子里,紧紧抱着枕头,脑袋里循环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但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闻笙的声线本就低柔情冷,还极擅长用声音的高低缓急营造恐怖氛围。故事场景就设定在她们高中对面的大学,讲的是在读大一的胆小鬼新生鼓起勇气去玩恐怖密室,哪知那手腕凉丝丝的医生NPC是真亡灵。哭包新生自此被阴柔的白衣阿飘缠上,就连梦境都不得安宁。迟绛不自觉代入了那个胆小鬼,整个人毛骨悚然。偏偏闻笙讲起故事又绘声绘色,她极擅长刻画细节,用语言详细地描摹出阿飘漾着笑意勾唇的玩味神态。迟绛吓得缩在小床角落。而她越是紧闭双眼,眼前的一抹虚影就越是挥散不去。在闻笙语音的指导下,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她就能脑补出那一袭飘然白衣和明艳红唇。“这个故事不好听,我不要听了。”迟绛捂住耳朵缩在被子里,扭头对着闻笙嗔怪:“闻笙,你准是故意的,成心吓唬人。”旁边床上,闻笙打开手电筒,语气有点无辜:“平时看你胆大,没有想到你会怕鬼。”至于迟绛是否真的怕鬼,还要另当别论。但她揪住这一点由头,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挪到了闻笙旁边,紧挨着闻笙躺下来,抱着手臂给自己找借口:“我怎么会怕鬼呢?我只是担心你害怕,所以过来保护你。”闻笙吸吸鼻子,没有拆穿迟绛。揉揉她的脑袋,点头承认:“没错,是我害怕。”迟绛于是又翻了个身,仰躺着面朝天花板,在被窝里摸索着找到闻笙的手。不敢直接牵住,而是试探着勾勾小指。闻笙愣了一瞬,侧目看看迟绛,默许了她的动作。得了应允,迟绛内心窃喜,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牵实闻笙的手。拉着闻笙的左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又将自己的手掌覆在闻笙手上,她这才踏实了些。浅浅舒一口气,和闻笙分享童年旧事:“之前一个人在家,不小心看了恐怖片或做了噩梦,就只能整宿开着灯干瞪眼。”迟绛轻攥着闻笙的手,闭上眼睛满脸陶醉道:“可现在不一样了,害怕的话,可以牵牵老婆的手。”“谁的?”闻笙听她泰然自若喊出那句老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被牵着,就是谁的。”迟绛又把闻笙的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甜滋滋重复了一句:“老婆。”闻笙听得心尖轻颤,却下意识把手往回缩了缩:“谁是你的……”咳咳。闻笙到底是脸皮薄,“老婆”两个字好像有点烫嘴。话到嘴边,怎么也喊不出口。“现在还不是,但以后迟早是的,对吧?”迟绛松开手,转过身,面向着闻笙,慢条斯理道:“喊不出口也没关系,听多了就学会了。”老话说“耳熟能详”,只要多听多练,总能熟练掌握,详细复述。迟绛美美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晚安安,我未来的老婆!”这一句晚安,却搅得闻笙半宿未眠。转天早上醒来,睁眼时发现迟绛已经起床。迟同学一面梳着头发,一面笑着看向自己,继续昨晚的对话:“早上好呀,我未来的老婆!”迟绛笑起来总是元气满满,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闻笙被这声称呼哄得很好,揉揉眼睛,心情也变得很舒展。在此之前,迟绛还总是连名带姓地喊自己,连个亲昵的称呼也没有。眼下迟绛忽然半开玩笑地喊起“老婆”,她发现自己居然接受得很好,连适应的过程都不大需要,甚至觉得早该如此。但清早的时间紧张,领队已经在院子里喊大家吃早餐。她们来不及磨蹭,匆匆洗漱完便背着行囊出发。风景从这天起变得彻底不同。海拔逐渐攀升,植被不再茂密,视线也变得开阔。天空高远,云朵聚拢成山,成团地拦在公路前。路段好的时候,摩托车只管笔直地朝前开,仿佛要一路钻到云里去。宽阔的公路叫人心情愉悦,她们开了音响,把学校广播里常放的歌单循环来听。闻笙只管认真驾驶,迟绛则在身后放声唱着。尽兴时,忍不住张开右臂,仰面朝天拥住一阵风。十六岁的时候,她还只敢静悄悄地坐在闻笙旁边,羞于发出任何响动。那时整日淹没在课本和习题中,教室里目之所及的最远处只是一块儿黑板。头脑里充满自由的渴望,却只能在教学楼环绕的操场透透气仰望天空。而十九岁的当下,竟然会坐在闻笙的摩托车后座,可以畅快地吐露爱意,一遍遍地盛赞夏天。音乐间奏时,迟绛双手扶着闻笙的腰侧,想对着旷野大声呼喊,就喊“这天真是太蓝了!”“这云真是太好看了!”然后再贴附在闻笙耳边,悄悄地说:“我实在是好喜欢和你在一起啊。”一点修辞都不要用,告白的话就要像西北的风景一样,开阔,自由,简单纯粹。心头丝丝缕缕“喜欢的感觉”都会被风吹起来,吹拂到耳际,再落到心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