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其实有点怪,语重心长的是女儿,哑口无言的是长辈。那晚过后,闻锦坐在自己的房间,一夜未眠。她仍然想不通,女儿怎么一下子变成今天这样子,像躲避一个仇人一样避开自己。天一大亮,她动身去了医院,想要从心理医生那里多了解些情况。在把情况详实交代给医生后,她却听见医生对自己说:“我的建议是,您也做一下下面的检查,也许对情况更有帮助。”十几项检查,一排排小房间。闻锦拿着单子跟着流程做完了一项项检查,其间无数次揣测着女儿是以何种心情应对这些问题和测验。医院里人声嘈杂,候诊室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她拿着厚厚一叠检查结果走近诊室,又与医生交谈了一阵子。最后,她听见了那串“审判”:强迫症。焦虑症。抑郁症。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大门的,只记得那天天气阴沉,空气冷飕飕的。十几年来,她第一次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做错了。*“现在,闻笙想要做什么,就随她去吧,小孩是有分寸的,她们比我们想象得要成熟。”餐桌上,闻锦语气随和,“趁成绩没有出来,散散心总是好的。”“你倒是真想的开。”苏栩笑笑,“不过也好,两个小孩互相帮衬,总归是安全些。我还是放心不下,想要开车在临近地方跟着,不到必要时候不打扰她们。你也别坐火车折腾了,和我一起?”“那就一起。”闻锦点头,“费用我会照常付给你。”苏栩客气地应了句“好”,低头拿起手机,发消息给迟绛:“西藏也是妈妈时候向往的地方,祝贺你勇敢,祝愿宝贝开心。”第72章 这趟旅行已经在闻笙头脑中预演了很多遍。早在高一地理课上看见迟绛异想天开撰写环游世界规划的时候, 闻笙就想过在未来某天把这一切变成现实。即便迟绛当年大手一挥把旅行首站设成了月球,交通工具规划是骆驼、魔毯和碰碰车,闻笙也并未觉得她不切实际。在压力值爆表的时候, 闻笙其实喜欢拄着下巴听迟绛手舞足蹈说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她总是浅浅笑着, 放任自己躲藏到迟绛构建的想象世界。心里默默计算乘过山车飞往月球所需的动能,计算冰薄荷牛奶湖泊的面积。很偶尔的,也会计量呼吸的频率, 推算爱情的深浅。而闻笙心底里最期待的, 却还是一场摩托车旅行。她对摩托的着迷不亚于对物理的迷恋。精密机械,发动机的轰鸣, 流线型车身设计,摩托车是最野性的艺术品,也是承载她自由幻想的寄托物。闻笙心里的那辆摩托是文学和物理的纠缠,也是刺破日常生活边缘的一柄利刃。而二手市场上待售的摩托,则像是一块儿沉睡着的, 又梦想着完成使命的生锈废铁。闻笙也有做大英雌的愿望,觉得自己有义务解救一块不甘心躺平的废铁。磨损的车轮也足够带自己疾驰着逃离城市, 驶过暴晒或漆黑的无人之境,最终卧倒于荒漠,或沉浮于湖泊。*现在, 她真的如愿以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摩托车。摩托车的大名叫闻不到, 小名叫迟不到。听也听不清的召唤,和迟迟到不了的远方。闻笙把车身擦得锃亮。正午的太阳下,那泛着光泽的红黑色金属外壳, 在闻笙眼中却仿佛透明玻璃壳。比起欣赏车子的涂漆,她更乐意花心思琢磨车子的内部构造。喜欢观察齿轮咬合的形态。坚硬的, 紧密的联结。为了一个模糊的目的,相互依存着,磨合着,永远不知倦的。像她和她。闻笙扶稳车身,低笑了笑,转动钥匙、踩下脚踏板、握紧把手启动车子。她的起步从不急切,总是缓慢提档,再以最平稳的姿态行驶入灰黑色公路。车子与人都情绪稳定,反而让她们透露出一种平静的疯感,比急吼吼轰一脚油门咆哮着赚回头率的毛愣机车帅气得多。抵达驿站的时候,迟绛已经背着那熟悉的黄色背包等她了。一行人简单寒暄,互换了联系方式。队伍里全部是女生,领队的骑手已经有二十年经验,在318公路还破破烂烂的时候就已经自驾环游了中国。领队摘了手套,和大家重新强调注意事项,也预警了种种风险。她上来便给摩拳擦掌的车队浇了盆冷水,“按照往年经验,八个人一起出发,也许留到最后的只有三个人,两个人,也可能全队都中途放弃。”“不知道大家因为什么做出出发的决定,我也希望所有人都能团结地抵达终点,完成人生里很重大的一次挑战。但有些话必须说明白:生命安全是第一重要的,保住生命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可以明白吗?”她的表情有些沉重,目光逐个扫过队员,与队员用眼神一一确认。方才还松散着嬉笑的一群人,也一下子被她目光震慑到,挺直腰背严肃起来。迟绛轻攥了攥闻笙的手,似是在同她重申生命的珍重。她侧目看向闻笙,发现闻笙也正含着笑意看向自己。内心无端地甜了一下。像白砂糖化开在西红柿切片上,一颗心红扑扑又甜滋滋的。她们围桌坐下来吃了顿涮锅,领队笑着调侃:“多吃点牛肉,嘿,尤其是你们俩小孩儿,敞开了吃,路上才好有力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