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躯体化已经逐渐严重, 总会莫名地在房间里痛哭流泪。眼泪是刷刷两行落下来的,无声地落泪身体脱力。比如刚才在ktv,她举着手机给迟绛录像, 听那首很喜欢的《阿拉斯加海湾》。上一秒还很平静, 下一秒,看见两人深情对望的样子, 尽管明知那是一场表演,却还是手腕阵阵闷痛。她呼吸微微凝滞,明知不该为简单的对视吃醋,但完全不能克制心底疯涨的嫉妒。趁眼泪落下之前,她默默避开众人视线, 跑到卫生间的格子里平复了好一阵子,才让呼吸平缓下来。从卫生间出来洗脸时, 她碰见了正在洗手的管榕。“原来你在里面啊,刚刚迟绛跑来找你,说没有看见。”管榕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待会回去, 我向她解释。”闻笙朝她笑了笑,“对了, 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我录到了前半段,回头叫迟绛发给你。”“No,我可不要回顾。”管榕晃晃食指, 拿出轻松的口吻:“迟绛急吼吼跑出来找你之前,还说了句蛮重要的话哦。”“她说什么?”“你猜呢?”管榕朝她做了个wink, 又摊开掌心,给闻笙看了看掌心里那行几乎看不清的淡淡字痕。“原本是想要今天和她表白的,但想了想,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管榕重新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她慢悠悠告诉闻笙:“迟绛应该是猜到了我的意思,才故意强调那首《学不会》是唱给物理。又故意在唱完下一曲的时候告诉我,她是想要唱给你听。”有些时候,话不必说透,双方已经能够会意。“所以闻笙,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她喜欢的人是你。”管榕取了张纸擦擦手,抬头朝闻笙笑笑:“不过,你要是执意错过的话,我可要开追了。”闻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回到包房。她当然不想错过的。可是,自己真的值得被爱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又要如何接住那些热烈明媚的爱意呢?她没了主意。闻笙常年在论坛或小组里关注抑郁症的相关信息。有几条内容,她只看了一次,就深深烙在心里,成了忘不掉的心魔。有帖主说:“别妄想拯救一个抑郁症患者了,只会让自己也陷进去……”也有试图靠近抑郁者的小太阳,事后却发帖懊悔:“真的是情绪黑洞,多少阳光照进去都点不亮。”闻笙看着她人的案例,更加胆怯。那许许多多妄图拯救对方的人,最初也都抱着一颗赤诚的心。但一腔热情到底敌不过现实,在一遍遍的情绪反扑中,在一次次被恋人的冷漠刺伤后,有人厌倦,有人退缩,有人把爱意熬成了恨意。最坏的结果,是两个人都伤痕累累,面对看不见的那团情绪无能为力。闻笙更加不敢把自己的脆弱伤痕暴露给她。她不想自己变成那个可怖的“情绪黑洞”,吞噬掉这颗最珍贵的小太阳。但每一次面对着迟绛失望的眼神,闻笙又知道,即使本意是不想把迟绛卷入自己的情绪风暴,却已经因自己的回避给对方带来伤害。闻笙早就分析过,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斩断联系,自此一别两宽,趁早放下执念。否则,就要彻头彻尾地打碎自己,重构自己。在每一个胆怯想要退缩的瞬间,逼迫自己继续勇敢,不再让对方的爱落空。高考之前的许多个夜晚,闻笙的答案都是前者。她在自己的小床上,双肩止不住地轻颤着,劝说自己:放弃吧。但每一次下定决心放弃后,迟绛都会笑容明快地坐在她身边,朝她微笑,朝她伸手。好像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她,“即使你决定放弃你自己,我也不会撒开手放弃你。”所以,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放弃,又一次次不可避免地被迟绛吸引。在无数个下坠的瞬间,被迟绛用五颜六色的调色盘轻轻托住。一株灰色的生命树,竟也开出了七彩的花朵。同桌美好得比童话还不真实。车子很快驶入小区。“到了,右边开门。”师傅提醒她们。下了车的闻笙,却开始装醉。她很清楚,倘若今天继续逃避下去,迟绛恐怕真的会彻底失望。错过了这假意微醺的夜晚,恐怕也不再有机会和迟绛表明心迹。平平坦坦的一段路,她愣是走得踉跄。回头,委屈巴巴看着迟绛:“扶我。”“……”迟绛不知道闻笙卖的什么关子。都要毕业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就连刚刚的最后一次试探都被她回避掉,现在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是演给谁看?她这样腹诽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到闻笙旁边,挽住她的胳膊:“小心,看台阶。”“我不看,你帮我看。”闻笙装出醉醺醺的语调,声音有些娇气。很会演。迟绛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她已经想好了,无论闻笙今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都不要再上当。一次次诱着自己靠近,释放着喜欢自己的信号,又一次次在自己试探时冷脸回避——凭什么?“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呀。”闻笙弯起唇角,傻傻地笑了笑,半身的重量倚着迟绛:“我有读心术,我都听见了。” ', ' ')